洛京,都察院。
陸晨負着手,邁步走進了這個同為科道言官的衙署。
裡面的禦史一看到陸晨過來,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起身上前,主動跟陸晨打招呼。
陸晨不鹹不淡地回應了一下,然後直言問道:“左都禦史方大人可在?”
見陸晨一副公事公辦,不想跟他們攀談的模樣,一衆禦史不由得暗稍稍地松了口氣。
說實話,他們并不是很想跟陸晨打交道。
雖然陛下對陸晨的寵信非常明顯,這厮隻要稍微有點做官頭腦,稍微有點野心,處事圓滑一些,定然可以成為這永初朝的風雲人物。
但這貨實在太直了。
而且這厮明顯是個死腦筋,别說圓滑處事了,他做事幾乎隻認死理,根本不懂變通。
這種人就算再怎麼得寵,也很難給其他人帶來什麼好處。
巴結這種人有沒有好處且不說,風險定然極大。
說不定你眼巴巴地湊過去,人家反手就告你一個結黨營私。
所以對這種人,如果不想對付他的話,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敬而遠之,保持最基本的禮節即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他再得寵,和其他人也沒什麼關系。
更何況以這種人的性子,能得寵多久還不一定呢。
正所謂忠言逆耳,身為帝王,女帝就算再怎麼大度,也不可能一直容忍一個直臣。
所以,照理說,這種人是蹦跶不了多久的。
靜待他自取滅亡便是。
這時,一個禦史輕聲對陸晨說道:“方大人在裡面處理公務,敢問陸大人找他有何要事?下官好去通禀一聲。
”
聽到他自稱下官,陸晨不由得嘴角一抽。
所以說,你們這些禦史品級最低的都是正七品,對老子這個從七品官自稱下官是什麼鬼?
用得着這麼卑微嗎?
你們可是以不畏強權聞名的禦史啊!
搖了搖頭,陸晨不再多想,淡然道:“在下想找左都禦史詢問一下夏言一案的情況,勞煩閣下前去禀告。
”
他來都察院自然是為了夏言的事。
當然,他倒不是怕身為三法司主官之一的方平對此案不盡心,而是怕他太盡心。
沒辦法,之前兩次作死,他要麼被滄溟聖王背刺,要麼被女帝背刺,明明是奔着罷官去的,結果差點沒被提拔到吏部這個要害部門當一個前途無量的五品郎官。
這官運也太無敵了,不得不防一手。
雖說這個案子證據确鑿,基本沒有翻案的可能,但之前兩次也都是這樣,看似不可能再有變故,結果卻接連兩次在最後關頭直接反轉,讓他不僅前功盡棄,反而被女帝重點關照。
甚至隻要他願意,立馬就能平步青雲,步步高升。
接連兩次失敗,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現實往往比小說更魔幻,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所以他必須把任何不對勁的苗頭遏制住。
好在之前去大理寺和刑部的時候,大理寺卿趙炳良和刑部尚書錢益謙都言之鑿鑿地說這個案子實在查不到任何疑點,而且他們對他的态度明顯透着一絲微妙。
似乎是看他不順眼。
和他們交談的時候,陸晨表面惱怒,實際上心裡卻樂開了花。
所以刑部和大理寺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剩下的,就隻有都察院了。
雖說三司會審最終的判決結果由皇帝決定,但三法司還是有不小的作用的,若是他們一緻判決夏言罪不容誅,必須明正典刑,女帝隻要還要點臉,就不可能過于幹涉此案判決。
隻要左都禦史方平和那兩個好隊友一樣,不做多餘的事,陸晨覺得這次計劃,應該就不會出什麼變故了。
“哦,是這樣啊。
”
那禦史點了點頭,然後應道:“既如此,陸大人且在此稍待,下官先去請示一下方大人。
”
說罷,他先是躬身朝陸晨行了一禮,然後轉身朝衙署内堂走去。
都察院不像六科廊,主官名義上隻是一介正七品官。
事實上,都察院主掌監察、彈劾和建議,是帝國最高監察機關,地位與六部持平,其主官左都禦史是正二品的高官,真正的位高權重,都給事中根本無法與其相提并論,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見到的。
要不是陸晨身份特殊,恐怕他連都察院的門都進不來。
很快,那禦史便回來了。
“陸大人,方大人請您過去。
”
“嗯,多謝。
”
陸晨道了聲謝,那禦史連稱不客氣,然後上前帶路,把陸晨帶到了方平的公房。
方平此時已經放下了書案,見陸晨前來,便直接起身。
“陸給事,你來啦。
”
陸晨朝他拱了拱手,稍微客套了一下,然後便單刀直入地問道:“方大人,明日便是三司會審的日子了,不知您這邊可有什麼新的進展?或者說有沒有發現什麼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