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求饒,“我要死了,饒了我吧。
”
雲意姿撐着額頭嘲笑,“公子這樣就不行了?”
肖珏獨自平穩着劇烈的呼吸,忽然一翻身,貼在她的耳邊喘息滾燙:
“再來一次吧。
”
……
虔公自殺了。
他留下了一封血書,裏面記載了太子肖淵謀害天子嫔妃,靈懷夫人的全部經過,也讓肖珏有了名正言順處死肖淵的名頭。
地牢之中,雲意姿見到了那姑且還能被稱為“人”的,肖珏。
“你當初,就是這樣對待太子妃的吧?”
碩大的鐵鈎洞穿了琵琶骨,腿上也用骨釘穿過,簡直沒有個人樣兒。
亂發稻草一般将臉遮擋,惡臭味飄散在四周。
靠近一些,才能聽見血刃呵呵直笑的聲音,肖珏翹着腿坐在他的面前,一身得體熨帖的雪白長袍,目光冷得如同冰針:
“兄長,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
也是最後一次,喚你兄長。
”
“我隻問你。
可有後悔?”
肖淵舔了舔唇瓣,神情依舊高高在上,睥睨着他說:“你是問殺死你母親?還是那樣折磨你?”
他微笑着,“說真的,朝蕣,你一直都是這麽天真,從沒變過,像你的母親。
”
他眯着眼,舔了舔牙齒,“她那個樣子真的很美,不潔、不倫、又至純、至淨。
我隻是想要永遠地保存那份美麗,這有什麽錯呢?”
“世上的美人本就無法抵擋歲月的磋磨,她們美麗的臉上,會生出皺紋,她們青春的軀幹會佝偻,光滑的皮膚會萎縮,渾身上下,散發出難以忍受的氣味……我隻是不想見到那樣醜陋的靈懷,我隻是想要永遠留住她的美麗而已啊!我錯了嗎?”
“我沒有錯!”
他癡癡地說,“過于完美的事物,永遠隻能居于平淡,唯有殘缺,才可永恒不死。
”
這個瘋子!
雲意姿震驚不已,肖珏沉着臉揮手,立刻就有獄卒上前,拿着烙鐵在他身上烙下巨大的“死囚”二字。
一股青煙飄起伴随着皮肉燒焦的氣味,肖淵吐出點點血沫,咳笑得猖狂而瘋癫。
……
“母親,我來見你了。
”
肖珏牽着雲意姿的手,在墓碑前沉默地伫立,盯着這座孤零零的墓碑,雲意姿遙想那早逝之人的音容笑貌,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回去的路上,天空飄下了細雨,他們登上馬車後,肖珏陷入了低氣壓,一言不發,将她冰冷的腳捂在了懷裏,傳遞着暖意。
雲意姿拗不過他,便随他去了。
雲意姿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着薄毯。
肖珏歪着頭趴在她的膝蓋上,睫毛小扇一般垂着。
雲意姿摸了摸他的額發,眺望車窗外,連綿的青山下是碧綠的稻田,經過雨水的洗禮後煥然一新,宛如被重新上色。
雨,已經停了。
回到燮宮的第二年,天子病重。
樊如春帶着天子旨意來到燮國,速将王子珏召回。
在百官的支持之下,肖珏入主奔晷宮,成為大顯新的繼承人。
他開始忙碌起來。
雲意姿一天也見不到他幾次,無名無份地待在後宮,肖珏大手一揮,給她撥了個園子,雲意姿就在裏邊捯饬,種開了好一片花海,心情頗美。
大概是肖珏特意吩咐過,侍從們都待她十分恭敬。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着,直到新天子的繼位典禮上,出現了一群周國使者。
“公孫夫人有令,迎公主回國。
”
他們準備了華麗的馬車與貴重的衣裳,一溜地排開在雲意姿面前。
一名年輕的青年,從隊伍之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有着小麥色的皮膚,葡萄一般的眼睛又大又黑,正是檀望善,檀小将軍。
按照流程拜見過新天子之後,徑直對雲意姿笑道,“是臣向公孫夫人與國主請求,讓雲小……公主回國。
”
“還請王上通融。
”
此外,檀望善還奉上周桓公的親筆信箋一封。
開頭“小姑姑”三個大字躍入眼簾,雲意姿眼皮一跳。
公孫夫人?
雲意姿對此人的印象還停留在那一耳光,至今想來,全是充滿屈辱的回憶。
肖珏眼睑微垂,摩挲着雲意姿的腕骨,“小将軍有所不知,貴國公主,是孤未過門的妻子,恐怕不能随你歸去。
公主的冊封大禮,在王都亦可舉行,屆時我會以正妻之禮,迎娶貴國公主。
”
全場鴉雀無聲,百國使者翹首探聽,在這人流紛雜的盛大典禮,衆目睽睽之下,他忽然單膝跪地,輕喚一聲:
“公主。
”
雲意姿吓了一跳,他卻輕輕地拉住她了的手,仿佛整個場上,他隻看得見她一人。
“你是這個世上,我唯一認真對待的人。
也是我唯一想要共度一生之人。
白首之約,永不違誓。
”
“不知公主殿下,可願嫁我為妻?”
雲意姿心中震撼,她彎下身來扶住他的雙臂,壓低了聲音,“你貴為天子,不可這般。
會被天下人所恥笑的。
”
“我可以這樣做,誰敢多說一句?”
冠上珠串敲擊,琳琅作響,肖珏将她的手背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雲娘,你是天子的老師,亦是他珍貴的愛人。
是他的目光所至是他最深的愛戀,永遠的訴求,也是他此生,唯一的摯愛。
”
“從今以後,隻有死別,再無生離。
”
“孤的王後。
”
——從今往後,隻有死別,再無生離。
一番熱烈告白之後,肖珏拉着雲意姿的手,見她心不在焉,隐隐有往檀望善那邊張望的意思,立刻又變作一張陰森笑臉,在她耳邊咬牙切齒:
“雲娘,你要是敢離開,孤擇日便去打下周國,作重娶你的聘禮。
”
說完了鼻子酸得不行,到後面都失了聲。
他不知道該怎麽把她留下來。
就算成了掌控百國的天子,在她面前,他仍舊沒有半點自信,總是患得患失。
他什麽招數都用過的,他知道除非她自願,否則他根本留不住她。
雲意姿默默看了他一眼,盯着他發紅的眼尾失神,總覺得這人下一刻就要當着天下人的面,顫抖地哭出來。
她有點想笑,死活繃住了。
“好好好,王上威武,都聽王上的。
”
*
典禮結束,一轉到幕後,肖珏立刻就抱住了雲意姿。
修長的身軀佝偻着,倚靠在她的肩頭小聲嗚咽,難過又無助。
“別走……不要離開好不好。
”
雲意姿沒有說話,拍打着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給他順毛。
她的目光穿過重重帷幕,投向那躁動不安的人群。
要是有人知道他們那威武霸氣、殺人如麻的年輕新王,正躲在女人的懷裏哭,恐怕都要吓得癱坐在地,爬都爬不起來了吧。
不論人前穿着多華麗的冠冕,人後,他永遠,是當初那個無助脆弱的少年。
這一面隻給她看見,這般依賴與信任,世間獨一無二。
雲意姿伸出雙臂,輕輕将他環繞,臉龐貼上他炙熱的胸膛。
“王上,我答應你。
”
“今後,隻有死別,再無生離。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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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剩下兩章改成番外,一篇【使君魂穿小病秧子】
一篇【王炀之:我的腹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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