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就像是泡在水裏一般,骨頭都酥麻了,動也不想動,說不出的慵懶。
頭發鋪開在床榻上,衣服半遮半掩,露出半邊肩。
不如以前白皙,肌肉卻是緊韌。
鎖骨很深,漂亮到像雕琢出來的,有一些淡淡的刀傷痕跡,分布在上。
雲意姿咬出的紅痕也印在旁邊,她看了一眼,便淡淡移開目光,沒有多看。
拿着梳子,慢悠悠地梳攏頭發,肖珏從後面纏了上來,追逐着她親吻。
雲意姿剛梳好的頭發,又被他弄亂了。
他的嗓音輕飄飄的,如同踩在雲端之上,“雲娘……”
“雲娘。
”
“雲娘,不要再離開我。
”
雲意姿“嗯”了一聲,用手将頭發從衣領中弄出。
從她身側,燥熱的溫度不斷傳來,肖珏忽然,低低一笑。
那笑聲十分詭異。
雲意姿大驚,這是又開始犯病了?她看去,肖珏撐着額頭,雙肩聳動地笑了許久。
眼尾誇張揚起,冷冰冰地說了一句:
“你根本,隻是在敷衍我。
”
雲意姿:“我沒……”
“你心裏,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我的位置。
”雲意姿心想完了,這是要開始算賬了。
肖珏扳着手指頭,神經質地一個一個地數了過去,“你在乎誰?聶青雪?周昙君?王炀之?檀望善?還是誰?你對他們都那麽好,都能留一線,為什麽對我就這麽絕情?你說會陪着我的,不論什麽情況都不會離開,我每一個字,”
他像是抽噎一般,停頓了一下,神情又立刻兇狠起來,“每一個字都記得那麽清楚,結果卻讓我發現都是假的!”
“雲娘,你要補償我。
”
他抓着她的手指揉搓,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
半個時辰後,被肖珏強硬地換上一身紅裝,再由他一路牽進一間鋪滿紅布的喜堂,雲意姿人還是懵的。
沒有宴席,沒有賓客,隻有他們二人。
空氣安靜,有輕微的香燭味兒,喜堂中高高端坐的,是兩個稻草紮成的假人。
在燭火的映襯下,面容陰森,讓她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肖珏快步走上前,“嘩”一下拉開了後面那道深紅色的帷幕。
雲意姿如同被雷劈般定在了那裏。
最裏邊,竟是一間靈堂!
前面設牌位、香案、蠟燭、三牲及供品等,兩邊是鮮花與花籃,後方高懸着一條橫幅。
泾渭分明的黑白之色,與周圍大片的紅色形成強烈的沖擊。
更讓雲意姿駭然的是,靈堂正中,竟然停放着兩口靈柩,沉重的棺蓋,嚴實地蓋在其上,讓人一下便聯想到死亡之類沉重的字眼,可怕的陰影籠上心頭。
肖珏抓着雲意姿,二話不說,跪在了蒲團之上。
“拜過天地,我們就是夫妻了。
”
有種冥婚的架勢,雲意姿這樣想,膝蓋僵硬。
肖珏表情一收,看不出什麽波動,溫柔地摸了摸雲意姿的臉:
“你乖一點。
”
眼底,閃爍着興奮的光。
“雲娘,我們——”
他附在她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一起死吧?長眠于此,不是一樣的永遠在一起了嗎?永遠都不分開了啊。
我們同眠于地下,共處在一間墓穴,夫婦合葬,共赴死亡。
死亡,是多麽美麗的事,那瞬間的絢爛,亦是永生。
人們畢生追逐的,不正是那樣的永恒嗎。
”
瘋狂的愛,恐怖的愛。
他的眼底,光影猙獰。
“為什麽要害怕呢。
”
“你為什麽要害怕呢?”
他無比愛戀地摸着雲意姿的臉,看着她的眼睛,那些濃重的情感如同詛咒一般,要拖拽她沉入深淵。
雲意姿仔仔細細地觀察他的神情。
真的,宛如瘋子一般。
她猝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他不知何時淚流滿面,紅着眼圈看着她,汩汩湧出的淚液,打濕了她的手。
而她微笑着低頭,凝視他手上的刀尖。
“公子不就是要我證明,我愛你麽?”
雲意姿的手移在他耳邊,輕輕蹭弄,唇貼近,啄吻了一下:
“我愛公子,我情願為公子而死。
”
猛地握緊他的手,捅向自己。
肖珏死死盯着他們合握的手,匕首上的紋路,硌得手心生疼。
刀尖沒入,布料上粘連的線頭斷了,慢慢地陷了下去,有血珠,一顆一顆冒了出來,布料被洇濕了一片。
雲意姿疼得臉色發白,卻始終微笑。
甚至顫抖地伸出雙臂,想要将他環抱。
仿佛一切都為他敞開,毫無保留。
肖珏忽然就放棄了,那種瘋狂的念頭冷卻下來,他四肢冰冷。
匕首脫力地落到地上,他也随後跪了下來。
雲意姿低頭,捂住傷處,疼痛使她臉色發白,他的情況看起來卻比她更糟。
肖珏臉色灰敗,幾近崩潰。
好像被捅了一刀的人不是雲意姿,是他一般。
甚至伸手抱住了頭,光滑濃黑的長發垂落,沿着線條的肩胛散落而下。
雲意姿聽見他嘴裏念念有詞: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雲意姿想去碰他,肖珏狠狠地戰栗了一下,好像敏感到了極緻。
忽然擡頭,雙眼赤紅地對她吼道:
“滾!“
雲意姿被吓得一僵。
他的臉色卻蒼白至極,“滾開!”
“不要碰我!”
“你……”
雲意姿退後一步,嘆了口氣:“公子你也看到了,你根本下不去手,又何必整這一出?”
肖珏難受地捂住了心口,怨怒地瞪着他。
雲意姿深吸一口氣,“一開始騙我的,明明是公子啊。
是公子讓我看不明白,看不透了。
你一開始,對師窈窈不是很友好嗎。
我想不到,為什麽突然對她動手?
在她的飲食中少量地,連續十五天放入使人手腳乏力的粉末,你以為我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天我回來,剛好撞見那一幕,她是不是就意外地死掉了?”
“我相信你有這樣的手段,你的臉色變得很快,也道歉了。
我承認我心軟了,放不下你,可你後來的轉變讓我害怕。
”
“一想到今後要面對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他聽到這句話,像是被刺了一下,眼角抽搐,呼吸艱難地大喘氣。
他手忙腳亂地起身來,眸光不住震顫,慌張地捂她的嘴:
“我不是,才不是!你不能這樣說我!你憑什麽這樣說我!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在賭氣。
雲意姿被他捂着出不了聲,眼見他衣衫不整,滿臉的淚痕斑駁,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肖珏的唇在發抖,他憤怒至極,連說話都變得幼稚了起來,“是他們先招惹的,他們非要來招惹你!不論是誰,隻要想從我身邊把你搶走,我就要把他們全都殺光啊。
”
“全都殺光!”
雲意姿不可理喻地看着他,使勁扒拉開他的手:“你到底都在想什麽,誰要把我搶走了?”
“難道不是嗎?”肖珏唇上的傷口迸裂,血流了下來,看起來就像吐血了一般凄慘,“梁懷坤,王炀之,你是不是想跟他們走?”
“不是!”雲意姿給他擦掉血跡,皺眉。
又想到一件事,“那隻鹿,難道也想搶走我嗎?”
肖珏揮開她的手,恨恨瞪她,“連一隻畜生都比我重要!”
“……”
肖珏視線向下,落在她的手上,那個淡淡的印子還在:“它咬你,讓你流血了。
你的手,怎麽可以出現傷口?一點也不行!”
雲意姿扶了扶額頭,握緊拳,“有時候我真想打死你。
”
肖珏聽到這句話,反而眼睛一亮,像是忽然活了過來,不由自主地湊近了點:“我的命都是雲娘的。
”
雲意姿咬牙切齒,擰他耳朵,“你能不能有點良知啊,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殺人償命,這個道理你不懂?”
肖珏眉毛因吃痛而微皺,卻冷哼道,“你是說那個一直盯着你看的人?那人,是十裏八街的地痞流氓,專幹奸污少女之事,我殺了他,也是為民除害。
”
“……”那你很棒棒。
“公子你實話說,”雲意姿緩了緩,“你就是想殺掉所有接近我的人,不,應該是所有活物吧?”
對于這種壓抑又瘋狂的感情,肖珏沒有否認,有一種除了我誰也別想碰你的倔強。
“好吧……”
雲意姿松開手,正色道:“除了我自己願意,沒有人能夠把我搶走的。
公子,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用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半晌,雲意姿習慣了,臉色十分淡定。
肖珏像是突然恢複了理智,瞳孔一縮,放開她的手,抱住雙臂,陰沉地喃喃,“到底憑什麽啊。
你憑什麽這樣啊?随便就能牽動我的情緒,看着我在這裏跳腳、失控,你卻滿不在乎,你拿我當成笑話嗎。
”
他大睜着眼,像是垂死掙紮的人一般,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上滾下,“你嘴上說着愛我。
可是你始終放不下的是其他人,你心裏沒有我的位置!”
怎麽沒完沒了了。
雲意姿皺眉,嘆了一口氣,“我隻是,想像一個尋常人一樣活着。
”
肖珏扁扁嘴,如同孩子一樣可憐巴巴。
“可是,雲娘,你本就不适合過尋常人的人生。
”
雲意姿沒有說話,隻是溫和地凝視他。
“那個時候,我是怎麽求你的。
”
肖珏飛快地側身,剛開口就帶上了哭腔,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清醒地在一個人面前哭過了。
他在外人眼裏,是屠城殺人,令小兒止啼,手段殘酷的将軍。
可是一見到她,他就變成了最脆弱、最弱小的模樣。
因為他曾經在她面前就是這樣的,她對他給予了無限包容和關懷,讓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他自己。
她曾給過他的那些,如今隻不過是,全都收回來了而已。
“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
“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我差點就找不到你了!”想要痛罵自己沒出息,将手放在嘴角狠狠咬住,那種如同幼獸一般丢臉的哭泣聲,被他惡狠狠地咽了下去,咽進了肚腹之中。
他自顧自地平息了好一會兒,這才接着說,“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心地悔過?雲娘,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錯在哪裏。
”
他直直地看了過來。
“我喜歡你,想要時時刻刻都與你在一起,我無法克制這種念想,隻是想要與你待在一起啊。
你為什麽不願意?你要是不喜歡,你說出來,我可以盡量地克制,我可以少見你。
你為什麽要抛下我?”
“我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說我錯了。
”
“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好大,我以為你會回頭的,你很快就會回來救我,你一定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
”
“我是那麽地相信着,祈禱着。
”
“你知不知道那下面黑的要死。
好冷,冷得要命。
我等了好久,你一直都沒來。
我安慰自己,你一定是被什麽事絆住了。
可是我翻遍了乾坤谷每一個角落,都沒找到你。
”
他垂下眼,“我醒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殺人。
殺光乾坤谷裏所有的人,尤其是那些,幫你離開的人。
”
他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無比陰狠嗜血,雲意姿咬牙,驚疑不定,“你……?”
“沒有!”
肖珏忽然吼了回去,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你總是那麽想我,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一個隻會殺人的怪物?”
雲意姿感到有點抱歉,伸出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肖珏沒有注意,近乎自言自語地說着,“那樣做了的話,你一輩子都不會見我了吧?你想要我乖一點,因為我不乖,所以你要這樣懲罰我。
”
他擡眼,“我知道我很不對勁,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憎恨我厭惡我懼怕我,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可是我都不在乎。
因為我遇到你了,我隻用在乎你一個人就好。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最特別的一個,隻有你不會那樣看待我,隻有你永遠站在我這邊。
”
“你說了不離開我的,你明明說過。
怎麽能是騙我的呢?”
“你怎麽能騙我呢?”
他說着說着連嘴唇都顫抖了起來,就像是被這個世界抛棄,成了孤立無援,脆弱單薄的紙人一般。
雲意姿無動于衷。
肖珏立刻将表情一收。
就知道,就知道他是裝的!
都學會假哭了!雲意姿氣到無語,瞪着他半天說不出話。
“沒勁。
”肖珏揩了揩眼角的淚,嘴角下撇,一臉興緻缺缺的樣子,“看來雲娘不吃這一套了。
”
很快又來了勁兒,“那,雲娘你喜歡什麽樣兒的?”
“我都可以啊。
”
“王炀之那樣兒的?”
他開始糾纏,“怎麽不理我?”
雲意姿抿唇,跟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肖珏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逼近道:“我哪裏對不起你了?你倒是說啊,”
眼神壓抑不住的暴躁。
雲意姿皺了下眉,“你要殺師窈窈。
”
肖珏好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她勾引我。
你不知道嗎,我不想被她們任何人碰,她們看我一眼,我都覺得惡心,想把她們的眼珠子挖下來,最好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
“你說謊,師窈窈不可能對你……”
肖珏擡手打斷:“因為她是秦潋的未婚妻麽?可她明明是逃婚出來的,與你也并無多少交情,你怎就知她甚深,要為她的生死來遷怒我了?”
“你知道她是怎樣的人麽?也許她善于僞裝,在你面前,并沒有表現出本性呢。
”
你那麽變态誰會喜歡你啊,雲意姿心裏腹诽,肖珏卻始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引導一般的語氣,好像要讓雲意姿說出什麽不得了的事。
“……”
雲意姿嘆了口氣,終于将真相說出了口,“師窈窈,沒錯,她就是真正的師窈窈。
可她,同時也是梁懷菁。
”
那是梁懷菁本來的容貌。
那一夜,是她帶着梁懷坤的命令來帶走雲意姿的,可惜,被雲意姿覺察到了,遂将計就計,來了一招金蟬脫殼。
将梁懷坤、梁懷菁、肖珏都給騙過,利用梁懷坤安排的馬車,半路上打暈了師窈窈逃之夭夭,在東籬村一待,就是三年。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三年,對肖珏來說,卻是實打實沒有她的音訊的三年。
“是啊,你明明知道她是誰。
我就算把她淩遲而死,都不為過啊。
”
肖珏深吸了一口氣,五根手指張開,似乎在努力地平息着什麽,“你明明知道師窈窈的身份有異,卻還是用了這個借口,你早就不想留下來了。
你厭倦了我,是這樣的吧。
”
充滿怨怒的說辭,為什麽還能笑着說出口?
唇邊那優雅完美的弧度,像一張假面,凝固在了臉上,嚴絲合縫,找不到丁點的破綻。
可他眼神裏的憤怒與憎恨,仿佛要化成利箭,将雲意姿刺的千瘡百孔。
雲意姿萬般無奈,她想說你要做的事,根本不是在這跟她糾纏,而是繼續對付肖淵去啊。
去複仇,完成心願。
話到嘴邊,竟變成充滿憂心的一句:
“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
肖珏愣了愣。
她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脆弱。
很快又褪了下去,變成無邊無際的冷漠,與漠不關心,“這不是雲娘教我的嗎?是你教會的我,虛僞,狡詐,表裏不一,這都是你教我的啊。
”
“不,我并沒有教你。
”
雲意姿臉色淡淡,口吻沒帶什麽感情,“公子你啊,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的僞裝者。
你十一歲時,殺了第一個人,那是你的貼身婢女,名叫黃莺,”
她面無表情地敘述着,肖珏從心底,騰升出了一絲不安,他的手愈發用力,雲意姿皺了下眉,繼續往下說:
“你開始發現,血能讓你興奮,掠奪別人的生命,讓你感到滿足。
于是從黃莺開始,你親手殺了很多人。
”
“其實她并沒有出賣你們吧?你那個時候,隻不過是想要借一個人來發洩你的恨、你的怨氣,于是你用那一絲懷疑作為借口,将她殘忍地殺害了。
”
“你!你閉嘴!閉嘴!你憑什麽這麽說我!”肖珏的面部不停地抽搐,這是他心中最深最不容觸碰的秘密,卻被他最在意的人知道了,沒錯,他中途也有過片刻的猶豫,可又被不斷湧來的黑暗情緒所淹沒,等他完全清醒過來,那個伴随他長大的婢女,她的屍體已經冷了。
他甩開雲意姿,一腳踹翻旁邊的椅子,巨響震天中,雲意姿臉色不變,冷冷丢出一聲質問,如同最後的重磅炸彈:
“你後悔嗎?公子。
”
肖珏猛地一震,轉頭看她,眼神裏的情感複雜至極,神情僵滞,看起來好像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在她的逼問之中,他的精神在不斷地破碎,又不斷地重組,随時徘徊在灰飛煙滅的邊緣。
他的靈魂飛出了軀殼,惶惶然不知身在何處。
有一個聲音在腦子裏叫嚣,是啊,是啊,正因你那冷血殘忍的本性,所以你至今所經受的所有苦難,都是報應!報應啊!
他的頭垂了下來,眼睛裏沒有了光彩。
像是一個滿身罪孽的信徒,終于抵達最後的終點,對着聖潔的神像,忏悔自己的一生。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雲意姿,眼裏噙着淚光,艱難地吐字,“我後悔了。
這個世上很多事我都很後悔,可是……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
他垂下眼,精神力薄弱得再也經受不住一點打擊,臉色是一覽無餘的茫然與空白。
明明比她高出許多,看着她卻像是在仰望。
“帶我走吧……”
“雲娘,你把我帶走吧。
”
“你救救我,”
他無能為力,隻能卑微地乞求着,唯一能拯救他的神明。
握住她的手,一點一點地扣緊:
“把我從這個糟糕透頂的人世,帶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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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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