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世上,其他的女郎與她們的心上人是怎樣相處的,隻是我與他,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啊。
換作是我經歷了那些,我相信,他也不會放棄我的。
”
***
“那麽,後來呢?”
郭莺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們又為何分開呢。
”
雲意姿沉默了。
“因為他騙了我。
”
他的病,從那一天開始,就好了。
可是,又更嚴重了。
雲意姿嘆了口氣,“一個人到底怎樣,才能獨立地活着,我一直很想明白這件事。
以前牽挂的人我都失去了,所以這一次我的願望,便是保護他們珍惜他們,倘若找不到,便一直找尋下去。
至于他,我跟他相處了很長時間,照顧他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并不是一件負擔。
我反而覺得,那樣更為輕松。
也許,我隻是可憐着他罷了。
當然了,我可以選擇跟他在一起,可是後來我仔細想過,那不是我真心想要的。
”
“他到底做了什麽?”
“他……”
“那時天冷了,趁着大雪未至,大人們上山狩獵,有隻梅花鹿咬了我一口,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對吧?可是他要殺了那隻鹿。
原本,隻是一隻沒有靈智的畜生,殺了便殺了吧,可我見那鹿腹中墜墜,似通人言,才知曉那是一頭母鹿,于是,我同他說,來年春天,也許能看見一隻小鹿在林間撒歡。
想想也是很可愛的。
”
“他答應了我放過這隻鹿。
可是沒過幾日,我便收到了一對鹿皮指套。
那斑紋上的印子我絕不會看錯。
”
“我同他吵了一架,我明明跟他說過不希望那樣做。
他很快道歉,且再三保證,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
”
“但不過是說說罷了。
還有一次,他當着我的面,将一個人的眼珠生生挖下。
”
雲意姿還能回憶起來那眼珠脫落時粘連的血絲黏膜。
她當場便嘔了出來。
那人的慘叫聲讓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他說,那個人盯着我看了很久,他覺得很厭惡,一時沖動才……”
她揉了揉眼角,“這讓我怎麽相信,他還是個正常人。
”
“在那之前我沒有想過離開。
隻是,他竟然在我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我無法控制的樣子。
”
“你害怕被反噬?”
“我不知道……”雲意姿苦笑,“也許,真是我太自負了,竟然妄圖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
“最後讓我下定決心離開的,是因為撞見了他……”
“謀殺。
”
雲意姿想起那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她從後山晨跑回來,看見肖珏将一個人的頭按進水缸之中,水花撲騰得到處都是。
長長的黑發在水面上飄散,那微微掙紮的幅度昭示着受害者的力氣所剩無幾。
雲意姿怔了一下,這才看清那被肖珏按在水缸中就要溺死的人是……
師窈窈。
雲意姿渾身緊繃,緩緩地,對上了兇手的眼睛。
他也看着雲意姿,绀藍色的眼珠裏,卻沒有一點慌亂。
一點,一點都沒有,他的手甚至還按在師窈窈的脖子上,隔着一塊雪白的綢,很用力,手腕青筋分明,臉色平靜。
大概他是想先勒死她的。
他盯着雲意姿,很無辜很委屈地說,
“雲娘,她勾引我。
”
然後他松手了。
松得非常幹脆果斷,在雲意姿沖上來制止他之前。
身體墜地的巨響,水花四濺,師窈窈渾身濕透連滾帶爬地縮到了牆角,頭發濕透黏在臉上,
“咳咳咳……咳咳咳”
從窒息的痛苦中被解救出來,她臉部青紫眼珠凸出,整個人狼狽無比。
在雲意姿看向她的時候,僵硬慌亂地想要搖頭,卻猛地被肖珏一個斜斜看來的眼神制止,深深的恐懼與駭然呼之欲出,就那樣卡在了臉上,猶如撞見什麽猛獸惡鬼。
師窈窈的臉色十分難看,絕望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樣。
雲意姿從未在一個活人臉上見過那樣的表情。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她在肖珏身上捕捉到的那股一閃而逝的陰冷,那種陰冷她曾經隻在一個人——世子肖淵那裏看到過。
高高在上的掠奪者,踐踏他人的冷血怪物。
可是在與雲意姿對視的時候,又立刻變得無比乖覺,溫柔柔軟像個小動物,他毫無猶豫地向她大步地走了過來,高高的馬尾一甩一甩,身高的優勢讓他走來的每一步都帶着壓迫,可是就在一步之遙的時候——
他在她面前屈膝,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一點一點,跪行到她的面前。
主動牽拉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雲意姿被那隻手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沉默,觸摸着他的額頭,将碎發捋開露出光潔的皮膚,而他迎着她的手掌輕輕地吐息,感受着她的體溫,雲意姿慢慢地對上他的眼睛,那一雙绀藍色,濕漉漉的充滿依戀的眼睛。
可雲意姿的瞳仁中,卻印出,一隻渾身長滿毒刺的怪物。
一瞬間化作了幹淨漂亮的人形,撿起那從他的脖頸上脫落的繩子。
他明明在外面撕咬得渾身是血,殺戮成瘾,卻又将那早就形同虛設的繩索,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
懷着滿滿的期待和愛意,指尖沾滿滴血的粘稠,将繩索交到她的手裏,對他的主人露出一個溫柔羞澀的笑,好像在說——
“來,牽好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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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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