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懷坤的臉上出現濃濃的嘲諷,與嫉恨。
“瘋子……”雲意姿咀嚼着這兩個字。
她擡眼看向男人,“你才是瘋子,你和他那個哥哥一樣,都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
她的語氣沒有什麽溫度。
梁懷坤不為所動,雲意姿忽然嘆了口氣。
“看來你從來就沒弄清,”
“我的本性。
”
雲意姿忽然一笑,擡手将肖珏的耳朵捂住,接下來的話,不适合讓他聽見。
高高翹起的嘴角,帶着這個年紀才有的活力,“主公,告訴你一個秘密。
”
“前世那些狐媚的姬妾,是我親自精挑細選後,送給主公享用的哦。
這樣,主公便沒有精力來騷擾我了。
”
“你說什麽……”梁懷坤不敢置信,他上前一步,雙手微微顫抖。
雲意姿沒有與他對視,而是看着空氣,淡淡地說:“而且,為了不威脅到我的地位,我讓人找來的,全部,都是從小就被灌下絕子湯的妓.女,極擅采陽補陰,狐媚惑主之術。
”
她正色道:“前世,主公是不是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呢?後來,甚至連遠一點的路都走不了,需要專人擡轎,”
輕飄飄的話語,卻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貫穿梁懷坤的胸膛,一遍一遍地捅入,又血淋淋地抽出。
梁懷坤半天都說不出話,臉上的五官扭曲着,如同刷了一層漿一般慘白。
“再告訴主公一個秘密吧,我,也飲過絕子湯呢。
”她笑得彎下腰,像是一隻豔鬼,“不是主公聽說的,被奈娘強灌,而是我自己,找人調配了,自願飲下去的。
”
雲意姿“噓”了一聲,掌心壓着肖珏的頭發,她垂着眼,看着少年的臉色無比溫柔,不斷開合的紅唇如花般嬌豔,字字誅心——
“你這樣的人,就應該斷子絕孫啊。
”
梁懷坤臉色慘白,面部肌肉不停地抽動,“你,你……”
雲意姿嘴角下撇,眼眸驟冷,“還有你那個最疼愛的,頗有手段的妹妹啊,為什麽會早早病逝,主公,你想過沒有……也許,是因為她對我,有不小的威脅呢?”
“你這毒婦!”梁懷坤終于暴喝。
他捂着胸口,陰沉沉地剜着她,從唇下流出一道血跡,“你好歹毒的心腸啊!”
“彼此彼此。
”雲意姿冷哼一聲,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肖珏滿身的血,瞧不出什麽情緒。
她忽然擡頭,正色對梁懷坤道:“如果你還記得前世,那些我們相處的時光……一個人不可能永遠都是虛情假意的啊。
我也曾想,好好地與主公過這一輩子,是主公親手毀了這一切啊,你那樣對待我,還奢求我以德報怨,無法自拔地愛上你麽?是不是太過荒唐,太過好笑了啊,主公?”
冷靜下來後,雲意姿不再試圖激怒梁懷坤,她明白他心有不甘,如果能将這些都轉化成內疚與愧意,她能帶小病秧子從這裏突圍的勝算,也就更大一些。
“你,若不是你想與一個閹奴出逃,”梁懷坤說完這句話就感到胸口發悶不已,捂着嘴嗆咳出了眼淚,臉色漲得通紅。
雲意姿卻一點也不關心,隻為他話中意味皺眉。
“我何時……”
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畫面,那是某個寂寞的黃昏,有人騎着一匹瘦馬,逐漸遠行而去,隻留下一道拉長的,清瘦的影子。
白馬,夕陽,少年。
宛如一道,永遠都追不上的景緻。
梁懷坤一見雲意姿的神情,一下子什麽都了然了。
他的嫉妒心瘋狂生長,決定永遠将那個秘密埋藏心底。
于是,他看着雲意姿笑出了聲,“呵呵。
金暮,是叫這個名字,對吧,”
雲意姿詫異,沒想到,梁懷坤也記得他。
他看起來很是郁怒,額頭暴起青筋,“金暮!區區一個周國派來的細作!本該是個死囚犯,你!你身為寡人的姬妾,竟敢背着寡人,将人從牢裏帶出,私自将他放走!你以為寡人不知道?!”
又露出一個陰鸷的笑容,“可惜,你歷經千辛萬苦,送他出關數十裏,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被我派人抓住,活活打死,丢到亂葬崗,屍體都給野狗吃了個幹淨!一點渣都不剩!”梁懷坤猩紅着眼,“你一直都不知道吧?你是不是以為,他好端端地逃回去了?!”
梁懷坤說着好像上了瘾,脊背也挺直了一些:“不如,寡人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寡人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暗衛,四處搜尋那個閹奴的蹤跡。
他家中是經商的吧?寡人讓宛須找到他,不止是他,還有跟他有關的所有人,寡人全都殺光了!至于那個金暮的頭顱……如今,還擺在未央殿中。
雲姬,想不想随寡人回去看看——看看——你那情深義重的故人啊?”他扭曲地大笑起來,就像瘋了一樣。
卻沒有如願以償看到雲意姿震驚的表情,她甚至,連一滴淚也沒有流。
僅是皺緊眉,怪異地将他看着。
雲意姿的太陽穴有點疼。
為什麽這段記憶,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絞盡腦汁,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定定地盯着梁懷坤,忽然搖了搖頭。
“不可能。
”
梁懷坤猛地止住了笑意。
“你不可能殺死他。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就是有這種篤定,她下意識地覺得,金暮是一個無比強大的人。
他眼界開闊,精神力與生命力都無比強大,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殺死他。
“哼,由不得你不信。
”
梁懷坤又将目光放在肖珏的身上。
這樣一個又髒又臭的廢人,她竟這般寶貝地抱在懷中……他的表情流露出了濃濃的怨恨,不禁咬着牙低吼:
“你跟他在一起,不過是互相折磨!這世上,誰能受得了一個瘋子……誰能受得了一個瘋子?!”
說到最後出奇憤怒,竟不知是在說他自己還是別人了。
感受到懷中人一瞬間的僵硬,又在輕輕地發起抖來,雲意姿對梁懷坤愈發厭煩,與肖珏十指相扣的力度重了一些。
不管梁懷坤怎麽跳腳,她偏過頭,貼了貼少年冰涼的下颌:
“別聽他胡說。
”
揉揉他的手指頭,像是在誘哄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聲音輕柔,如同春風拂過心間:“我們家朝蕣,才不是瘋子呢。
”
肖珏怔怔扭頭,視線中映入一雙琥珀色的桃花眼,又明亮又溫暖。
很熟悉,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
那雙眼睛的主人,對他說:“公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
似曾相識的溫柔低語,遙遠如從天邊傳來,如同暖流般流過心間:
“我相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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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hhh梁公那句話代到甄嬛傳了……
話說我可太想寫番外了!使君x大娘娘,肯定賊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