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微微仰望她的角度,像渴望救贖的信徒。
虔誠而卑微地,仰望他的神明:“雲娘,你肯不肯,再救我一次。
”
徹底拯救他,從這肮髒的淤泥之中。
從此以後,他的世界隻她一人。
雲意姿撫摸他的眉骨,從眉峰一直到眼角一線,溫柔地撫過:“我救了公子很多次。
再加上這一次,公子就不怕還不清了麽?”
肖珏貼住她的手,垂眼喃喃:
“願以生生世世償還。
”
他是那麽認真,亦是那般決然地說道。
雲意姿一怔。
她緩緩地靠近他蒼白冰涼的臉頰,唇角勾起,竟也露出微末笑意:“看來今日,當真要與公子同生共死了。
”
随後猛然将他一拽,沖後方奔跑起來。
火海在他們身後連成一片,猛然噴發出的火焰炫目如虹,一口吞沒了雪白的蘆花,帶着細微的爆破之聲,幻化成漫天零星灰燼,或灰或紅的碎屑四濺,像一場盛大而絕望的煙火。
間或夾雜着厲喝驚呼之聲,雲意姿不回頭,也知道那些黑衣人全都不要命地追逐了過來。
中途連停下喘口氣的間隙都沒有,雲意姿捏緊肖珏的手,憋足一口氣,一頭紮入茫茫水中,裙擺如遊魚的尾,在湖水之中大張擴散,浮力一瞬間盛住了二人的身體,雲意姿幾番浮沉,帶着肖珏揮動手臂劃開湖水,終于将追兵遠遠甩在了身後。
要帶動一個人同遊十分吃力,且這個人還在控制不住地往下沉,雲意姿驀然想到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旱鴨子,一點兒不會凫水。
曾經太液池中風靈水玉複蘇綻放,而她輕輕松松帶他破水而出,可是這裏不一樣。
這裏什麽也沒有,是一片全然陌生的水域,甚至連什麽時候,要遊多久才能上岸都不知道。
人一旦到了全然未知的境遇,就會難以遏制地生出怯意,雲意姿也不例外,被巨大的恐懼攫住心髒,手腳都有些許僵硬起來。
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住每一寸肌膚,她嗆了好幾口水,将腦袋露出水面喘氣,又繼續遊動。
憑借前世累積的強大的心理素質,勉強鎮定下來,此時此刻,恨不得敲開肖珏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什麽。
若不是他執意将二人捆在一起,如何會落得這般境地。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動搖,黑暗中肖珏與她稍稍脫離,微蕩的波紋将雲意姿從他身邊推遠。
而她反手攬住了他,顧不上這種境遇之下,他到底聽不聽得清:
“不要放棄。
”
她沉着聲說。
他若是就此往下沉墜,與他緊緊相連的她也會沒命。
何況,既然答應了要帶他活下去,她便不會食言。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怎麽可以輕易放棄?
不知遊了多久,四肢幾乎脫力,雲意姿隻覺,自個兒成了茫茫海面上的一塊浮木,毫無方向感、再也無能為力……不禁苦笑一聲,手裏松了松:
“公子,我,我恐怕不成了……”
說完,便放任失去了氣力的身體在水面上漂流。
湖水逐漸漫過胸口,争先恐後往口鼻湧入,心道,莫非今日真要葬身于此,那可實在是……手腕卻是一緊,一瞬間被攬入一個溫暖強大的懷抱。
長手長腳,宛如八爪魚般将雲意姿牢牢固定在身前,快速地遊動起來。
雲意姿微微撐開眼睛,隻得見那浸水後愈發蒼白的下巴,濕重的睫毛,蓋着一雙同樣濕漉漉的眼睛,緊貼他充滿熱度的胸膛,手臂擺動,劃水的動作沉穩有力。
被他帶着很快便到了岸邊,身體觸到實地的那一刻,雲意姿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有人驚呼一聲。
“雲娘……”
“雲娘,雲娘你別吓我!……”
迷迷糊糊間,有人伏在她耳邊一聲一聲,不知疲倦地低喚:“雲娘?雲娘?”
“雲娘你怎麽還不醒。
你醒醒啊。
”
像吵鬧不休的蚊子,絮絮叨叨地說話,嗡嗡嗡個不停:
“其實,在舅舅那,我學了……我學會凫水的了。
那時,我就是想知道,雲娘會不會丢下我。
”
要不是你把我倆鎖在一塊,真想丢了……雲意姿忍不住腹诽。
“還好,雲娘沒有棄我而去,雲娘從未辜負我。
”
“我好歡喜。
”
“可是,你怎麽還不醒。
”
“雲娘啊,你要再不醒來,我就……”
雲意姿感覺臉上癢癢的,似乎有人越湊越近。
“……我就親你了。
”
“我數三聲吧,”他有點猶豫,“三,二,一”
雲意姿唰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