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身父母何人。
肖珏看着她,頭一次對那些人生出了可憐之情。
雖不能感同身受,卻可憐她們的孤苦無依,這一分可憐,是從這女子身上看見,被她引起。
故而,他最是可憐她。
然這可憐中,又帶有那麽一絲想要給予撫慰的沖動。
肖珏心中百轉千回,把手攥緊,忍不住想向她走去,腳步邁出了一點點,又定住了。
不行,他告訴自己,不能那樣。
為什麽不能,他又說不清楚,憋得臉色泛紅。
今日的情緒起伏太大,不是什麽好的兆頭。
雲意姿挑眉。
少年一副想靠近又克制的模樣,看着她的眼裏還帶了點……憐惜?
奇怪,方才她明明不是在賣慘啊?
她明明是在給肖珏指一條明路,得同那位将軍搞好關系,背靠大樹好乘涼啊。
前世百國宴結束一個月不到,王宮中便突發宮變。
太尉虞執被殺,鎮壓叛軍的段衍将軍居功至偉,新王登基後,對段衍大加封賞,予其掌控天下兵馬的太尉之職。
人人争先恐後都想巴結這座大山。
然而段衍此人極為護短,又一心補償流落在外的妹妹與其子,決意擁立公子珏。
後來塵埃落定,肖珏入主奔晷臺,段将軍便解甲歸田。
這些事在百國間流傳許久,不算什麽秘密了。
毫不誇張地說,段衍此人,正是肖珏能夠推翻那位根深蒂固的前太子的重要籌碼。
隻是就剛剛的談話聽來,倆人如今的關系還沒有那麽和睦就是了。
雲意姿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又順着他的角度出發,好言相勸了幾句。
肖珏并沒有應承什麽,抿了抿唇,卻将腰上的玉佩解了下來,将那把匕首妥帖地別了上去。
雲意姿松了口氣。
她知道他這舉動相當于聽進她的話了。
少年人腰細,他又是一身白衣,文弱氣兒極重,将刀一佩,立馬增添了幾分典雅與英氣。
他走到案邊坐下,匕首在他勁瘦的腰間微微晃動。
雲意姿的臉卻是僵了一僵,又想起那副情景,像是在腦子裏紮了根,怎麽也揮不出去。
肖珏很是奇怪,低頭看看,“怎麽,有什麽不妥麽?”
雲意姿将目光別開,“無事。
”
“話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
“被抓了壯丁。
”
肖珏唇邊淡淡一勾,好整以暇地聽下文,“如何呢?”
雲意姿走過去,端起茶壺給他斟滿,“遇着幾個小宮女,縮在假山裏咬耳朵。
誰都不願意來這屋伺候,說是……”
怕你,雲意姿及時截住了話頭,“有一個把我攔住,讓我來送這壺碧螺春。
”
“你不會拒絕麽?”肖珏指了指對面的蒲團,示意她坐。
“公子沒看見她們的神色,就像要哭了一般,我可看不下去,”雲意姿在他對面坐下,握着茶盞,“想着不是什麽苦差事,又能見着公子,我便來了。
”
自動解讀成想見你。
她側臉弧度優美,光影将五官分割,鼻尖玉潤,唇色鮮嫩。
肖珏抵住盞邊,低低嘟囔,“別說這樣的話。
”
“嗯?”雲意姿看了過來,他又不肯說清楚,好一陣支支吾吾,“想見就來見,飲綠小榭又不攔着你。
”
雲意姿“噗嗤”一笑。
愈發篤定前世與她糾纏的,定然不是這一位了。
純情到甚至有些單純的地步……就算後面性格再怎麽變,一個人的習性也是改不了的,依他這性子,總不至于随随便便就上了女人的榻。
更何況,前世那位使君與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淵源。
當然她自認也不是随便的人。
要怪隻怪那夜的酒太醉人、月色太迷人……總之,往事不可追,全當成是前塵绮夢一場罷了。
“最近你有沒有遇到什麽可疑之人。
”肖珏随口提起。
雲意姿想了想,搖頭:
“沒有啊。
公子擔心我麽?”
“擔心?”肖珏反問,輕嗤了一聲,“隻是覺得若你被害,豈不是便宜了幕後之人。
我隻是不想令仇者快罷了。
”
“公子覺得欠我一條命?”雲意姿笑道,“那您今日也放了我一馬,咱們兩清了。
”
肖珏臉色一沉,兩清?
不知哪裏又觸逆鱗,雲意姿連忙給他斟茶:“好好好,我知道公子隻是擔心我。
”
肖珏不喝,将盞重重擱下。
頗有點惱羞成怒地睨着她,“你且說說,我為什麽要擔心你?”
“我不是公子的朋友麽?”
“大膽,”肖珏低聲呵斥,嘴角卻勾了起來。
發覺不妥,立刻闆起了臉:
“好大的面子,敢跟我稱朋道友。
”
“那,”雲意姿半點不懼,撐腮看他,
“公子特意派那兩位郎君前來,又是何故?”
加重了“特意”二字。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