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意姿正想着如何同周昙君提起鹿靈臺之事,忽聽得這麽一聲,便依令把臉擡了起來。
沉思的神色尚未褪去,甫一與她眼神接觸,雲意姿心裏便咯噔一下。
隻見周昙君一張俏臉忽明忽暗,凝視着她不說話。
雲意姿心道不好,她清楚自個兒的樣貌容易引起同性的敵意,之前刻意伏低做小,又兼天黑才未引起周昙君的注意,現下一時不察……
雲意姿張了張口,正欲說點什麽,誰知周昙君忽然将頭扭了過去。
周昙君正欲吩咐雁歸拿她的妝奁過來,卻瞥見水晶盤裏的果肉,剔透是剔透,就是形狀歪瓜裂棗,不由得笑罵,“行了行了,快停下罷,”
嗔了雁歸一眼,“倒是本宮折磨你了。
”
年輕的婢女臉上一紅,卻是松了口氣,雙手在盤子旁的手帕上擦了擦,依令走到梳妝臺前,将一個妝奁捧了過來。
周昙君伸出染着寇丹的手指,從妝奁裏挑挑揀揀,取出一根金海棠珠花釵,“你今日衣裙的顏色倒是鮮豔,我看這釵很是襯你。
”
雲意姿今日穿的,是一身杏黃色對襟衫裙,正後悔應該打扮得樸素一些,誰知就聽見了這麽一句話,頓感驚訝地擡起了頭。
周昙君接下來的動作,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将海棠釵對着她的鬓邊比劃了一下,而後斜斜地插了進去,又左看看右瞧瞧,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
”
對一旁杵着的雁歸笑道:
“雲氏好俊的樣貌,比起我這海棠花來,竟都要豔壓三分呢!”
對于自家公主的話,雁歸向來深信不疑,立刻贊同地點了點頭。
哪怕她根本毫無審美意識。
雲意姿心裏再次“咯噔”一下,面露惶恐道:
“公主天人之姿,奴婢怎可比拟。
”
“你這小蹄子不老實。
”周昙君點了下她的額頭,“本宮什麽時候拿自己作比了!”
卻是一臉受用。
大度地揮了揮手,“起來吧,一直跪着做甚。
”
雲意姿起身,摸摸頭上的釵,卻是小心将之取出,雙手捧了過來,恭敬道:
“受不起公主如此重禮。
”
“哎,”周昙君眼尾輕勾,“這樣的東西本宮多的是,箱子放都放不下,你就不要推辭了。
何況你可是立了大功呢,如何受不起?這釵子,就當是本宮的一點心意。
”
大功?雲意姿不解地眨了眨眼。
周昙君但笑不語,看向雁歸,雁歸了然,對着雲意姿一闆一眼地解釋道,“昨夜鬥花大會,公主因那‘風靈水玉’拔得頭籌,很得虞夫人的青睐,之後特地帶着衆人去太液池賞了睡蓮,虞夫人贊不絕口。
”
一想到昨夜的場景,燕國和楚國的那兩個小賤.人臉都綠了卻不得不全程賠着笑臉,周昙君就渾身舒暢得不行。
“可惜王上沒來,是一樁憾事。
”她搖了搖頭,對雲意姿道,“不過呢,本宮一向一言九鼎,今日傳你來也是為的這個。
說罷,想要什麽賞賜。
”
雲意姿沉思了一會兒,“回公主,我并無功勞,不敢居功。
”
見周昙君挑眉,她柔柔一笑,隻吐出四個字:
“功過相抵。
”
周昙君頓了頓,“難得你還記得你那位姐妹。
”
“行吧,本宮便依了你。
”
說完,周昙君還是有點不甘心,“不過,你真的不想向本宮要求什麽?”
雲意姿搖了搖頭,将釵子妥帖地收進了袖口。
周昙君撇唇,又躺回貴妃椅中。
“對了,昨夜那個公子珏,有沒有難為于你?”不等雲意姿回答,周昙君将眉頭一籠,話語間有淡淡的敵意,
“那是個表裏不一之人。
之前肖瓊燕嫁給我兄長,他曾客居周宮,小小年紀便是一副虛僞作派,心眼多得不行。
”
她看着雲意姿,認真地強調,“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
雲意姿啼笑皆非,點了點頭:
“是,公主。
”
“算了不說他,”周昙君擺擺手,“我聽說,你除了會制養花的藥物,還會做胭脂?”
雲意姿面露赧然:“公主是從何處聽說?我确實會一點,不過技藝不精。
”
“那好,本宮正是閑得慌,”周昙君又拿起了扇子,耳邊的發絲被扇得輕揚,“本宮這兒正巧有許多新鮮花卉,你就試着做做看好了。
”
“至于工具嘛,在暖房。
門口的姜兒會領你去取。
”
雲意姿從善如流,福了福身,“那便請公主稍候了。
”
她掀開珠簾,跨出門口,周昙君支肘斜斜地望去,但見女子背影纖細筆直,不卑不亢。
周昙君拈起一绺發絲,将發尾在唇角輕撩着,聲音懶洋洋地,“雁歸,你說,”
“世上真有這般毫無棱角之人麽?”
雁歸低下頭,“奴婢……不知。
”
周昙君沉吟不語。
“家人子出身,不過十七歲的年紀,說話做事便滴水不漏,意外地令人好感啊。
”
“如若不是刻意為之,那這雲意姿,倒當真是個妙人。
”
又疑道,“可是,本宮不知為何總有一種直覺,昨夜那肖珏落水,是她有意無意地引本宮前去。
”
“可又想不通,她為何要如此呢?”
周昙君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雁歸忽然來了一句:“奴婢倒認為,一切隻不過是巧合罷了。
”
周昙君想了想,倒也确實。
輕嗤一聲,“看來是本宮多慮了。
”
畢竟,世上不可能有人能預知未來,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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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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