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王德裕邀請韓旭和柳俊共進午餐。
韓旭和柳俊都微笑着應了。
省委組織部是幹部的娘家,組織部長請下屬地級市的新任書記和市長一起吃個工作餐,很是正常。
三人就在省委小餐廳吃了個便飯,四菜一湯的标準,席間喝了一點茅台,不多,三個人加起來也就半瓶,表示個意思。
三杯過後就吃飯。
席間,大家都不談工作,聊一些平常話題。
韓旭說起他幼時在東北平原的一些趣事,大家笑呵呵的,氣氛頗為融洽。
飯後,柳俊沒有再停留,直接趕回了潛州,晚上獨自去市委常委院一号樓拜訪劉輝。
劉輝家裡出乎意料的安靜,隻有一位客人,陪劉輝坐在沙發裡,默默抽煙,乃是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黎敏中。
早聽說黎敏中與劉輝關系非……同尋常。
看來傳言非虛。
在劉輝即将離開工作了一輩子的潛州市的時候,隻有他能陪伴在劉輝身邊。
其實今晚上至少有十七八名幹部打過電話來,想要到一号樓坐一坐,都被張阿姨婉拒了。
老伴需要靜一靜。
唯獨黎敏中,沒有預約,直接就來了,張阿姨也沒擋駕。
她知道黎敏中與老伴的關系,這個時候,也就黎敏中能讓老伴心裡稍微感到一點安慰。
柳俊登門的時候,張阿姨的臉色明顯不好看。
但也沒有擋駕。
張阿姨雖然不大懂得政治,卻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老伴的政治生命已經到了終點,總得為子女們着想。
心裡再不舒服,也得忍。
見到柳俊。
黎敏中站起身來,微笑緻意,劉輝沒有起身,坐在那裡點了點頭。
似乎很疲憊。
柳俊能夠理解這種發自内心深處的疲憊。
“市長,來一集?”
柳俊甫一落座,黎敏中就将一個小酒杯擺在他面前,拿起一個粗糙的陶制酒瓶,向柳俊示意。
茶幾上,擺了幾個小菜,都是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小菜,鹵豬耳朵和豬頭皮,鹵蛋,鹽水花生和涼拌海帶,熱菜隻有一個。
就是炒豆芽。
“什麼酒?”
柳俊微尖着問了一句。
“本的農家自釀的米酒,口感還不錯,勻和,不上頭。
”
黎敏中解釋道。
瞧這個架勢。
這老哥倆經常會這樣聚一聚,喝個小酒。
柳俊也不推辭。
黎敏中給他滿上,劉輝端起杯子,說道:“來,走一個!”
三隻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大家都是滿飲杯幹。
黎敏中說得不錯,本地農家自釀的米酒,口感果然不錯,稍微嫌淡了些,卻是正和柳俊的口味。
劉輝和黎敏中都年過五旬。
居家小飲。
也不合适喝太烈的白酒。
“市長,你怎麼着潛州?”
劉輝放下杯子,忽然問道。
柳俊略略滞了一下。
他沒料到劉輝會問這個”題目比較大。
不過,柳俊立即就明白了劉輝的心思。
在潛州工作了一輩子,最後一班崗,沒有站好,劉輝心裡的疙瘩很重。
“書記,我很欽佩!”
柳俊緩緩說道。
劉輝雙眉一揚,定定地望着柳俊,柳俊微微點頭,神情很誠摯。
柳俊說的是心裡話。
白湖窩案的偵辦過程之中,調查組的個别同志,其實婦良想将案件牽涉到劉輝身上去的。
但是失望了。
無論方汝成還是管永清。
這些劉輝一手提拔起來的所謂心腹。
立功心切,檢舉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張阿姨收受小禮物這樣的事情也當做“功勞”揭發出來,愣是沒人揭發劉輝。
不是不想,而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揭發。
劉輝的思想觀念。
或許比較守舊,不夠開放,但在個人操守上,母庸置疑。
觀念陳舊。
這不是劉輝個人的錯,而是他所生長,所經曆的那個時悄,所經受的教育造成的。
作為位高權重的市委書記,在潛州工作了那麼多年。
長期處于實權領導崗位,經濟上。
作風上如此過硬,就是一個合格的黨員,一個合格的幹部。
因此。
劉輝此番摔的跟鬥,隻能說是用人失察,敗在了政治争鬥之中,卻不是他個人的失敗。
“你欽佩的隻是我個人,不是潛州!”
劉輝淡然一笑,說道。
黎敏中有些詫異地望了老領導一眼。
這可不是劉輝說的話。
或許,要走了。
不在實權領導崗位,就少了許多顧忌。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柳俊笑了笑,答道:“潛州的發展。
确實是不盡如人意。
”
黎敏中又是臉色微微一變。
難不成劉輝要走了,這位說話也無所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