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征說話的聲音不是很響,可見老爺子還是耳聰目明的。
“剛才秋寒打電話來,跟我說了個事……”
何長征在電話裡複述了武秋寒彙報的情況。
“地方上的事,就由得地方上的同志去辦吧,你不要随便插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老爺子緩緩說道。
“嗯,我也是這麼和秋寒說的。
”
“哦,那就好……”
這兩個電話,隻是說了陳衛星牽涉到毒品交易的情況,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不置一詞。
但是何長征和武秋寒卻像吃了定心丸。
放下電話後,一貫不動聲色地何軍長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笑顔。
看來南方軍區這個參謀長的位置,鹿死誰手,很多人都在關注着呢。
除了陳副參謀長,最有希望争奪這個參謀長職位的體系内大員,就是何長征了。
大軍區參謀長的級别是大軍區副職,何長征如果能順利當上參謀長,絕不僅僅隻是提了半級的問題。
一般來說,能夠出任參謀長的人,都是未來大軍區司令員最有力的競争。
所謂“不幹涉地方上的同志辦案”,其實已經清清楚楚表達了老爺子在此事上的态度。
大有可為啊!
……
晚上七點,我準時來到海江賓館2018号包廂,單身一人,沒有任何随從。
“柳老弟,來了!”
陳衛星見了我,立即擠出一個笑顔,甚至還想要與我來一個擁抱。
我微微擡起手肘,止住了陳公子過于親熱的動作。
奶奶地,你小子心裡不定怎麼恨我呢,殺我一萬次地心都有。
盡管大家都是在演戲,也不必演得如此逼真,意思一下就得了。
“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四哥!”
包廂裡,還坐着一個神情陰鸷的男子,約莫四十歲年紀,中等身材,面目黝黑,深陷的眸子裡閃現着狼一般的神情。
倒是和俞可卿描述地模樣一緻。
“你好,四哥!”
我大方地伸出手去。
四哥伸手與我握了一下,用了些力氣,手勁還不小。
“柳老弟是個練家子?”
感受到我手掌心裡的粗糙老繭以及手上地力道,四哥略略有些詫異。
“小時候随着老家的師父練過幾天鄉下把式,倒叫四哥見笑了。
”
我淡淡地笑道。
“這就難怪了。
”
四哥點點頭,說道。
“四哥,什麼難怪了?”
我故作不解。
四哥隻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料必他不斷得到俞可卿地禀報,說柳俊如何如何墜入彀中,已然吸毒成瘾。
如今一見之下,卻是好一條彪悍的漢子,與絕大多數瘾君子迥異
練過武術,這才釋去心中疑慮。
毒品為害雖烈,畢竟我接觸時間尚短,三兩個月時間,不至于将十數年寒暑苦練之功悉數毀滅。
瞧他眼中隐隐地譏諷之意,大約是在想,這小子别看現在神氣活現的,不久之後就變得和陳衛星一樣了,連上個床也要先吸幾口才有勁。
嘿嘿,你這樣想就好!
“柳老弟,請!”
陳衛星盛情相邀。
桌上倒沒有多少菜肴,卻樣樣精緻,舉凡魚翅鮑魚之類珍貴海鮮一應俱全,再看酒也是軒尼詩幹邑,價格不菲。
海鮮就紅酒,倒是正配。
瞧來陳衛星是有心要在我面前擺闊了。
眼見得本衙内業已“墜入彀中”,陳衛星也便加意殷勤,竟然放下身段,親自為我斟酒。
我居之不,伸出食中二指輕點桌面,以示感謝。
陳衛星舉起酒杯:“來來來,大家搞一個!”
他倆都是滿飲杯幹,我隻是沾沾唇,意思一下。
“哎,柳老弟,你這樣子可不夠意思啊。
”
陳衛星嚷嚷道。
我微微一笑:“陳哥見諒,談正事的時候,我不喝酒。
”
陳衛星就是一滞,臉上閃過一抹怒意。
四哥笑道:“想不到柳少年紀輕輕,就這麼成熟穩健,四哥我佩服……陳少,既然柳少不愛喝酒,咱們也不勉強了,大家随意吧,怎麼樣?”
陳衛星皮笑肉不笑地道:“柳老弟這是不給哥哥面子啊……”
我笑道:“陳哥誤會了,兄弟哪敢不給你面子。
實在是不大會喝酒,要是喝高了,怕耽誤正經事。
下次吧,下次一定陪陳哥好好盡興……”
“好,柳老弟果然是快人快語,陳少,來,我陪你搞一個!”
四哥又出來打圓場。
“好,搞一個!”
陳衛星别過臉不再理我。
其實陳衛星也是在裝蒜。
大家各懷鬼胎,誰會真的有心思喝酒?他這麼做作,無非也還是要我不起心罷了。
大家喝酒吃菜,聊些閑話,酒桌上氣氛看上去甚為融洽。
“柳少,聽陳少說,你想要點貨?”
四哥喝了幾杯酒,忽然很随意地問道。
我心裡一凜,終于說到主題了。
“嗯。
以前沒玩過,現在想玩玩!”
我也裝作很随意的樣子答道,語調極是輕松,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纨绔子弟。
“那,柳少想要多少呢?”
我笑笑:“四哥有多少?”
四哥先是一怔,随即笑了:“柳少真是大氣。
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既然如此,那麼四号給我來二十公斤吧!”
“二十公斤?”
不但四哥吓了一跳,陳衛星也張大了嘴。
須知當時是八八年,四号海洛因的價格貴得一塌糊塗,二十公斤差不多就是個天文數字了。
況且那時候地吸毒販毒,也遠不如後世之烈,二十公斤海洛因如果破獲的話,就足以震驚全國了。
“放心,隻要有貨,錢不是問題!”
我淡淡道。
四哥笑道:“陳少介紹的朋友,我從來不擔心錢的問題。
我隻是想知道,柳少要這麼多貨,準備怎麼散出去呢?據我所知,柳少現在還在華南大學讀書吧?”
那言下之意就是說,你要是想在南方市搞這個,趁早免談。
這可不是你的地盤。
這位四哥,倒也蠻會裝蒜的。
我就不信甯愛雲沒有将我的底細告訴他。
“怎麼散出去,是我的事吧?四哥隻管見錢貨就是了。
”
我手一揮,衙内的驕橫氣息十足。
四哥眯了一下眼睛,盯着我陰:“柳少,話不是這麼說的。
一行有一行地規矩。
我們幹的是殺頭的買賣,話不說清楚,對不起,我是不會貨的!”
我将臉一沉,說道:“這麼說,四哥是不給面子了?”
“嘿嘿,柳少,這個面子不是我不給你,實在事關重大,柳少不把話說明白,四哥隻好對不起了!”
我臉上浮起一抹怒意,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闆着臉想了一陣,眼見四哥沒有讓步的意思,這才揮了揮手,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們說,這些貨,我準備帶回寶州市去。
”
“寶州市?n省的寶州市?”
我微微一笑:“難道别的省,還有一個寶州市嗎?”
“柳少在寶州市有路子?”
四哥繼續裝蒜。
“嘿嘿,我索性直說了吧。
我爸爸柳晉才是寶州市的市長。
”
我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四哥與陳衛星都是一驚。
不過很明顯,四哥的驚訝是裝出來地,而陳衛星是真的沒料到,禁不住又上下打量我,似乎想要重新認識我一次。
寶州市市長雖然職務不如大軍區副參謀長那麼顯赫,但若論手頭掌握的資源,隻有更多。
畢竟一地庶政,是掌握在地方政府手頭的。
陳衛星心道:怪不得這小子拽兮兮的,原來也是個衙内。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柳少要地貨,兩天之後保證送到。
”
四哥笑着點點頭,深陷的雙目裡,再次閃過一抹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