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春節,周培明是在醫院裡度過的。
醫院早就查出,他有嚴重的心血管毛病,但周培明一直堅持上班。
寶州市挂牌成立,八六年全省各地州市經濟總量統計,寶州市躍居第四位,僅次于大甯市,洪陽市和n省南部的南雲市,周培明和嚴玉成得到省委省政府領導的肯定和表揚。
取得了這個成績,周培明倍感欣慰,許是要實現的目标都實現了,忽然之間失去了精神支柱,原本就已嚴重透支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垮了下去。
周培明病重住院,省委省政府領導都表示出高度關注,龍鐵軍受羅梓榮和廖慶開委托,專程赴省人民醫院高幹病房看望了周培明,又親自出面,安排周培明的愛人和女兒住進省人民醫院,就近照顧。
“培明啊,安心調養,梓榮書記和慶開省長都很關心你啊。
”
龍鐵軍坐在周培明床前,擺出了老朋友談心的架勢。
周培明望了一眼龍鐵軍,淡淡一笑:“龍書記,你也老了。
”
密室獨處,十年搭檔,周培明說話也便沒了顧忌。
“可不是嗎,頭發都白……”
龍鐵軍撩了一下白多黑少的頭發,發出了一聲感慨。
“對于我今後的去向,省委打算怎麼安排?”
周培明問得倒也直白。
以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勢必難以重返寶州市委書記任上。
那不但是對工作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他個人不負責任。
“這個還沒召開常委會讨論,不過我來之前,梓榮書記和慶開省長都有這個意思,等你病愈出院後,就留在省城吧,畢竟這裡的醫療條件和生活條件,要比寶州市好一些。
”
周培明點點頭。
這個結果,他早就意料到了。
如果他不生這場病,幹滿一屆退下來,以寶州市這幾年取得的驕人成績,省裡無是要給安排一個副省部級的閑職讓他頤養天年的。
現在忽然病倒,這個結果就提前來臨了。
對他個人來說,也無關緊要。
官場上打滾了一輩子,熬得心力憔悴,在市委書記的“寶座”上多呆兩年少呆兩年,其實也沒多大區别。
嚴格說起來,周培明隻是和龍鐵軍性格迥異,在“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個大方向上,兩人是一緻的。
在病床上躺了這麼些日子,許多事情,周培明重新審視了一遍,算是看明白了。
“寶州市委書記,由誰來擔任?”
周培明很随意地問道。
龍鐵軍笑了笑,反诘道:“你的意見呢?”
周培明就笑了:“其實我這話當真問得多餘,省委應該已經有定論了。
”
龍鐵軍哈哈一笑,也不拐彎抹角:“是地,這段時間,玉成同志代替你主持市委的工作,還是井井有條的。
”
……
周培明之後,嚴玉成順序接班成為市委書記,基本上已經成了定論。
但是由誰來接任市長,卻又成了衆人緊盯不放的焦點。
這幾年來,寶州市的發展有目共睹,而寶州官場地變動,也是特别頻繁。
幾年時間,換了三任書記,三任專員(市長),細論起來,每一次異動,似乎都是嚴玉成更進一步。
由常務副專員而副書記再到專員,速度很快,但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堅實,幾乎沒人提出異議。
如今又是這個牛皮哄哄的家夥,一屁股坐了市委書記的寶座,别人也隻能幹瞪眼。
而對于驟然空出來地市長位置,幾個最有希望的人選都出人意料的選擇了“從容淡定”的姿态。
經過了前面兩次專員“争奪戰”地失利,劉文舉和康睿似乎都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春節期間,也隻是例行公事的到各自熟悉的省裡領導家裡做了拜會,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衷之色。
至于嚴玉成和老爸,還是老規矩,帶着我和嚴菲,去拜訪了周先生、龍鐵軍、白建明和廖慶開。
話裡話外,聊的都是家長裡短,鮮少涉及寶州市如今的政局。
自然,廖慶開很關心“國營企業破産重組的改革試點”的進展情況。
去年十二月初,國家頒布了《企業破産法(試行)》,算是為企業破産提供了法律依據。
但是這個《破産法》隻有四十三條,内容也比較簡單,隻是規定了企業破産的一般流程,對于指導破産企業重組,沒有多大地指導意義。
說白了一點就是,國家同意企業破産,但破産之後的路怎麼走,得你們自己想辦法。
單看“試行”這兩個字,就能知道,這部法律的誕生何等艱難,甚至可以說是在反對中誕生的。
據說在《破産法》草拟過程中,有相當級别的中央領導很尖銳地指責過這個事情,認為這是和國家的基本政策相背離的。
而廖慶開作為主政一省的封疆大吏,他更關心的不是程序而是實際的效果。
企業破産之後,大批工人下崗,安置不好,會産生很重大地社會問題。
“這個工作,目前主要是晉才同志在負責的。
”
嚴玉成十分大氣,在省長面前也不藏着掖着。
貌似他才是領導小組地組長。
廖慶開便望向老爸。
老爸沉吟一下,說道:“廖省長,目前我們選定了六家經營困難的國營企業作為改革地試點,其中工礦企業四家,分别是市農機廠,市礦山機械廠,市工具廠和一鑄管廠。
商業領域,選的是市百貨公司,還有一家是國營五峰林場……”
廖慶開點點頭:“嗯,選地都有一定的代表性。
”
“目前市農機廠我們采取了承包的方式,由騰飛實業總公司下屬一個分廠的廠長柳兆敏攜資承包,訂了三年的合同,生産小型農用機械和建築機械,離退休工人的工資都由工廠自行承擔,組合下崗的工人,按照自願原則,願意買斷的,根據工齡一次性付清買斷費用,自謀出路。
不願意買斷的,按照基本工資發給百分之五十地生活費,以後工廠經營好了,可以再安排回來上班……”
廖慶開又點點頭:“這個承包的廠長,很有魄力啊!”
這話老爸卻不好置評。
原因無他,柳兆敏是我的二堂哥,老爸的親侄子。
所幸廖慶開沒有在此事上繼續糾纏,問道:“那其他企業呢?”
“礦山機械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