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常委過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伯
州市的政法委書記叫什麼名字?什麼資曆?”
“叫章傑,兼任着地區公安處副處長和寶州市公安局局長。
”
嚴玉成瞟了我一眼,說道。
商讨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倒是從來不将我當成“臭小子”。
我又看看老爸,言下之意自然是問:這個人,你對他觀感如何?
“章傑看上去還是很能幹的一個人,在公安系統也有許多年頭了。
”
老爸說道。
“能不能幹再說吧,這人有什麼背景?”
嚴玉成詫道:“你怎麼忽然關心起政法系統的人來了?”
嘿嘿,如今已是八三年六月份,眼看着席卷全國的“嚴打風暴”即将來臨,老爸初來乍到,就碰上這麼場硬仗,難道我不該關心一下這位寶州市政法系統的“一哥”?老爸上任的第一出戲,演好演壞,這人可是個關鍵。
“我看現在寶州市的治安形勢很嚴峻。
治安搞不好,老百姓要戳脊梁骨的。
”
我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總不能當真扮演“諸葛亮”。
其實比較起來,寶州市的治安狀況算是很不錯的了,全國各地近來重大惡性刑事案件頻,流氓惡勢力十分猖獗。
許多地方甚至到了流氓混混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女青年的地步。
嚴玉成将臉一闆,說道:“你是在說我甯靖不力麼?”
糟糕,一不小心忘了嚴大書記的臉面。
我忙賠笑道:“伯伯,不是這個意思。
現在治安形勢嚴峻的,遠不止寶州市一隅之地。
全國各地大都如此,這是一個全局性的問題。
”
嚴玉成臉色稍有好轉,“哼”了一聲,說道:“這還像句話。
嗯,這個章傑的叔叔是省廳的章廳長。
”
“親的?”
“當然是親的了。
”
我閉上嘴不再吱聲。
有這麼強力的靠山,這個章傑該當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鍊子吧?
這時候嚴菲采了許多顔色各異的野花過來,坐在我身旁認認真真編“花冠”。
瞧着一個如此清秀美麗的女孩子神情專注的模樣,實在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以至于有魚咬了鈎,浮子被拖下去好一陣,本衙内尚未回過神來。
……
“黑子,你現在和社會上的人還有多少往來?”
秋水飯店的包廂裡,不但黑子在座,胖大海和大剛都在。
“很少了。
”
黑子答道。
“你們呢?”
我問胖大海和大剛。
大剛搖搖頭:“物流公司忙得四腳朝天,哪還有空與他們混啊?”
自打黑子回到街上主持飯店和物流公司辦事處,物流公司在柳家山的業務就全然交給大剛打理,十幾台車,幾十号人,确實是忙不過來。
我放心地點點頭,眼望胖大海。
胖大海微微有點臉紅,期期艾艾地道:“就是,就是有時在一起打個牌,喝個酒……”
我頓時皺起眉頭,不悅道:“怎麼搞的?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少和他們往來嗎?打牌,打的大不大?”
胖大海急了,忙道:“就是玩一玩的,打得不大。
”
“就是打着玩都不行。
”
我斷然道。
胖大海垂下頭,神情似乎有些不服。
黑子見我失态,瞧了我一眼。
他的意思我明白,是希望我能做個解釋。
黑子知道我是想要他們走正道,此前也一再吩咐他們要少與社會上的朋友往來,就算算計孟躍進和馬文才,也沒有要求黑子親自露面。
但從未如此嚴厲過。
我歎了口氣,說道:“上面有消息,不久之後又要搞運動了,不過這回主要是針對社會上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可能要大開殺戒!”
事關黑子等人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露底了。
黑子心裡就打了一個突。
他雖然不是體制内的人,卻也知道所謂“運動”是何等威力。
“真的?”
大剛緊着問了一句。
他比我大十來歲,親身經曆過那場史無前例的大動亂。
對各類批鬥會,審判會記憶猶新。
許多人就是活活在批鬥會上鬥死的。
我瞥了他一眼,點點頭。
大剛臉色就變了,對林海仁道:“胖大海,你得聽俊少的,不要再同他們去打牌喝酒了。
這事開不得玩笑的。
”
胖大海兀自執迷不悟,嘀咕道:“我不是不聽俊少的,不過我就是和他們打個牌,偶爾喝回酒,真的沒幹别的。
難道這樣也犯法?”
我氣急,忍不住罵道:“你豬腦子啊!哪回搞運動的時候,不是一鍋端?給你解釋的機會嗎?”
黑子點頭道:“俊少說得有理。
上回我在青安縣,不也是找不着說理的地方?”
提起青安縣,胖大海頓時老實了,不再犟嘴。
那回要不是我搬動了彭飛和白楊去青安縣暗訪,黑子不知在号子裡被整成什麼德性呢。
見氣氛沉悶,我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道:“大家自己兄弟,我也是為你們好,來,搞一個!”
這三人都比較愛酒,不過要論酒量,還是胖大海居第一。
聽我這麼說,馬上來了勁。
“搞一個搞一個!”
“胖大海,記住我的話,千萬别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搞了幾杯酒,我兀自不放心,又特别招呼了一句。
“放心,俊少,你的話我記下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不和他們混了。
”
黑子是他的知己,知道他這話口不對心,笑道:“你想打牌是吧?往後我和大剛陪你打,就在我家去打,叫你嫂子好菜好飯伺候着,怎麼樣?”
黑子和石秀麗雖然尚未結婚,也還沒公然同居,基本上,大夥都管石秀麗叫嫂子了。
胖大海大為歡喜,叫道:“那敢情好!”
聽了黑子這個安排,我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誰知我這麼緊着給黑子他們安排後路,卻全沒料到,一場巨大的災禍正在悄悄向我逼來。
這場災禍在上輩子是不曾生過的,因而我沒有絲毫“預警”,渾然不知重生之後,許多事情已經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