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那意思,恨不得立即将他趕出去。
這小丫頭,倒是愛憎分明得很。
我先就大馬金刀坐下來,又指了指對面的凳子,示意曹生勇坐。
曹生勇倒也規矩,先朝我微微躬了躬腰,這才落座。
“巧兒,叫姐姐出來……放心,他不敢動手的。
”
曹生勇慌忙連連擺手,說道:“不敢不敢……”
梁少蘭抱着孩子畏畏縮縮出來,挨着我坐下,離曹生勇遠遠的。
“曹生勇,曹生明現在怎麼樣?”
“他……他現在呆在家裡,哪也不敢去,我媽……我媽哭壞了眼睛,也要個人照顧……”
曹生勇沒料到我第一句話問的就是曹生明,愣了一下才回答。
不過這人臉相醜些,卻是相當聰明,馬上就将他媽扯出來,裝可憐。
我微微一笑,說道:“曹生勇,你很聰明……”
“啊?不敢不敢……”
曹生勇一驚,不知我這話是褒是貶,一疊聲說着“不敢”。
我伸手一擺,止住他的“謙遜”,說道:“如果你今後能将這份聰明用在正道上,好好過日子,我少蘭姐跟着你,也不是不行……”
曹生勇點頭不疊,麻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梁巧居然也露出一絲喜色,卻原來“我少蘭姐”這個稱呼讓她心醉。
足見在我心中,已将她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
“不過……”
我故意拖長聲調,曹生勇頓時麻臉失色。
看來不止我怕這個“不過”,是所有人都怕!
“你得立下一個保證,往後絕不能再動手打人!”
“我保證我保證……”
曹生勇一疊聲嚷嚷。
我皺了皺眉頭,這小子答應得如此快法,卻是讓人很不放心。
如同一個說慣了假話的人,無論何時何地,謊言均是脫口而出,都不用過腦子的。
“你閉嘴。
聽我把話說完,讓你開口再開口。
”
“是是……”
曹生勇倒機靈,才說了兩個“是”,便趕忙噤聲,算他尚有急智。
“你知道我是誰嗎?”
曹生勇點點頭,随即又搖搖頭。
梁巧不由有些好笑。
“我叫柳俊,我爸爸是縣革委主任柳晉才。
”
我淡淡說道,分明看到曹生勇眼裡露出極度震驚的神情。
大約他此前一點都沒想到,他家得罪的居然是向陽縣的“第一衙内”。
“巧兒是我最好的朋友,少蘭姐就是我的親姐姐一樣。
所以,如果你再敢動她一下,哪隻手動的我就打斷那隻手,兩隻手都動了,那就都打斷,明白了?”
我聲音不高,卻是陰森森透着寒氣,不要說曹生勇,便是梁少蘭也不自禁地害怕。
“嗯!”
曹生勇猛點頭。
這一回倒是出自内心的了。
心想梁少蘭找到了這麼硬的靠山,不要說曹家已經失了勢,便是沒出事,那也不敢随便得罪縣革委柳主任呀!何況這個柳俊,看上去年齡雖小,絕對是個厲害角色,不僅僅是依靠老子勢力橫行霸道那麼簡單。
曹家以前在芙蓉鎮也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老子曹斌就經常告誡他和曹生明哥倆,要想在社會上吃得開,光家裡有錢有勢不行,還得會利用這個勢。
不然就是草包敗家子。
曹斌這麼說很有道理。
可惜的是,他兩個兒子,大兒子被天花毀了容,上不得台盤,生得周正的小兒子,偏偏就是他說的那種繡花枕頭,草包敗家子。
“說說吧,如果少蘭姐這次肯跟你回去,你打算怎麼過日子?”
我語氣和緩了一點。
曹生明看我一眼,低聲道:“好好種地,好好過日子……”
我想了想,說道:“好好種地,當然也不錯。
不過瞧你那樣子,地裡的農活不一定幹得來吧?”
“幹得來幹得來。
”
一直默不作聲的梁少蘭難得開了一回口,說道:“以前他也随生産隊出工的。
”
我不禁對曹生勇略微改變了一點觀感,原以為他和曹生明一樣遊手好閑呢。
“這樣吧,我看你們現在在芙蓉鎮,日子怕也難過。
不如你和少蘭姐都住到街上來,嗯,就在附近租個房子……”
其實面包屋樓上還有房子,不過我絕不肯再讓任何一個男人與梁巧住在同一個套間内。
危險系數太高!
“少蘭姐到面包店裡來幫工,分一成紅利。
你先在家帶孩子,對了,如果你媽媽肯一起來,那就請她帶孩子,你呢,可以買個單車,出去送面包,每個月收入還可以吧。
”
我望向梁巧。
梁巧說:“一個月有一百多塊。
”
眼下店裡有兩個專門外賣面包的小工,每個面包賺兩分錢,多的時候,一天能賣兩三百個,最少也能賣出一百多個,平均日收入在五塊錢左右,這在當時,是絕對的高工資。
而兩個人外賣面包,毫無疑問是沒辦法覆蓋整個向陽鎮和周邊郊區的。
增加一個人,不會對原先的兩個小工造成大的影響。
“那敢情好……不過……”
曹生勇先是很振奮,随即有些膽怯地望着我。
“不過什麼?”
“我,我還要回去跟我媽商量一下,看她肯不肯出來住。
”
我點點頭,對他的觀感又好一分。
瞧不出來,這家夥還有幾分孝心。
“少蘭姐,你的意思呢?”
梁少蘭如同梁巧一般漂亮的丹鳳眼裡流露出許多感激,看了我一眼,随即低垂下頭,輕聲道:“我聽你的。
”
“那好,你收拾一下,這就先跟曹生勇回去,和家裡人商量一下,什麼時候打算來街上都行。
”
“哎。
”
梁少蘭歡快地答應一聲,将孩子往曹生勇手裡一放,便即起身回房去收拾衣物。
梁巧望着我,眼裡閃爍着喜悅的光芒,伸出手在桌面下拉住我的手輕輕捏了一捏。
這個小動作我們幾乎日日都做的,眼見她含羞帶嬌的柔媚神色,我仍止不住心頭一蕩。
剛收拾好東西下樓,便聽到一陣“突突”的聲響,程新建開着邊三輪在店門口停下,嚷嚷着走過來。
“俊少爺,有什麼吩咐?”
見一個開着摩托車的警察這麼稱呼我,曹生勇看我的眼神裡更是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