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開來,然後拿碗罩住,待銅錢停止旋轉後,就可以下注,押其中的一面(銅錢有正反兩個面,術語稱為“面紋”與“背紋”),押中赢,押不中就輸,和俄羅斯輪盤有點相似。
所以硬币也一樣能夠作為賭博工具。
完全是不經意間,我的眼睛一瞟那枚銅錢,心裡突然“砰”地一下猛跳,刹那間有眩暈的感覺。
銅錢朝我的一面,赫然刻着“天國”兩個字的浮體陽文。
莫非是“太平天國”鑄制的錢币?
上輩子我雖然不是一個古錢币收藏者,對于古錢币的收藏知識,多少也知道一些。
“太平天國”存在十多年時間,一度控制江南數省膏腴之地,在蘇州、杭州、衡陽、紹興等地鑄造了大量錢币,原本并不罕見。
但曾國藩鎮壓了“太平天國”之後,天國錢币作為大逆物事,自也在銷毀之列。
滿清政府曆年都要收繳為數不少的天國錢币回爐重鑄。
年複一年下來,天國錢币存世量便越來越少了。
所謂物以稀為貴。
數量愈少便愈值錢。
太平天國錢币形制有小平、折五、當十、當五十、當百五種,錢文多為宋體,次為楷書,面背鑄紋形式,計有“天國通寶”、“天國聖寶”、“太平天國聖寶”、“天國太平聖寶”、“天國聖寶太平”、“太平聖寶天國”等六種。
由于“天國通寶”鑄制最早,數量最少,傳世極其稀少,最為珍貴。
到九十年代中期,一枚“天國通寶”的價值便在三萬五千至四萬元之間。
以我目前不到十元人民币的“身價”來衡量,三四萬元無疑是一筆巨款,頭暈一下也屬正常。
隻不知那銅錢的背紋是何種文字。
這時隻聽得方文惕說道:“我押通寶。
”
敢情他說的就是這枚銅錢的背紋字了。
難道真是“天國通寶”?
當下我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瓷碗,一陣“叮當”脆響過後,瓷碗揭開,卻是“天國”,方文惕低聲咒罵,眼睜睜看着自己唯一的幾毛錢,也歸了光膀子所有。
“tm的,又輸光了,手氣這麼背……不賭了……”
我突然說道:“這個銅錢是誰的?”
“我的,怎麼啦?”
我心中大喜,居然是方文惕的。
如果是别人的,還不大好辦。
向他們索要,隻怕不肯。
是方文惕的,那就容易了。
“給我玩好不好?”
一個“玩”字,點明了我小孩子的身份,不至引起他們的懷疑。
“去去去,想得倒美,叫你借錢你都不借……”
“好,我給你一塊錢,買這個銅錢。
”
我毫不猶豫,立即掏出一塊錢來,遞到方文惕面前,故意晃了兩晃。
“當真?”
方文惕生怕我反悔,一把搶過紙币,卻仍有些不解。
“小俊,你幹嘛花一塊錢買這個明錢?”
柳家山方言,稱銅錢為“明錢”,出自何典卻不可考。
“好玩嘛,我可以拿來畫圓圈。
”
我索性裝傻到底,也不等方文惕再有何言語,直趨而前,将銅錢抓到手裡,迫不及待翻過背面一看,“通寶”二字赫然印入眼簾。
哈哈,果然是最罕見的“天國通寶”,而且品相在中等以上,頓時一陣狂喜,差點叫喊出聲。
見方文惕又有了本錢,光膀子大為高興,說道:“方跛子,再來?”
“當然再來,赢了就想跑嗎?”
“好好好,再來再來……小孩,把你的明錢借給我們用一下行不?”
我立即将“天國通寶”緊緊握住,裝進衣兜,連連搖頭。
“算了算了,用銀角子也是一樣的。
”
另一個潑皮甚是不耐,拿出一枚五分硬币來。
光膀子見我寶貝那“明錢”,笑道:“小孩,你小氣什麼?這樣的明錢,我家裡多的是,一塊錢一個,都賣給你,要不要?”
世上居然有這等好事?我簡直不敢相信!當即點頭。
“好啊,你帶我去,隻要我看上眼的,我就買。
”
“當真?”
光膀子不成想我如此爽快,倒有些意外。
“當然是真的。
不過要好看的,我才買。
”
一塊錢一枚,不管是什麼銅錢,都十分劃算。
待到九十年代,随便一轉手,就是成百倍的利潤。
奈何我手頭隻有不到十塊錢的“資本”,自然要有所選擇。
誰不想追求利潤最大化啊?呵呵!
當下我按定性子,坐等方文惕再次輸光。
反正他從未赢過,輸光不過是遲早的事。
不想這小子居然時來運轉,手氣一下子變得大好,連連押中,不到半個小時,光膀子竟輸得精光。
光膀子大聲咒罵,見我仍在一旁等待,頓時如同見到救星。
“小孩,你當真要買明錢?”
“是啊,我在這等你啊。
”
“好好,你在這等我一會,我這就回家去拿。
”
光膀子折返甚快,料必住得很近。
回來時手裡竟然拿了七八枚銅錢之多,送到我面前,神情有些惴惴,似乎生怕我反悔。
我拿過來仔細察看,居然又發現一枚品相上等的“天國通寶”,另有三枚“祺祥通寶”。
“祺祥”是清穆宗同治皇帝初禦極時用的年号,出自《宋史》“誕降祺祥”。
不過短短兩月時光便改元“同治”,因而“祺祥通寶”也是古錢币中的珍品。
其中一枚背紋“鞏局”的,價值與“天國通寶”大緻相當。
一九七七年古錢币收藏還是冷得不得了的冷門,幾乎無人聽說過,所以光膀子也就絕無可能作假,沒有作假的動機嘛。
拿過來的這些銅錢,百分之百是真品。
我按住心中狂喜,裝模作樣看了一陣,挑出一枚,說道:“一塊錢一個,太貴了,我買不起。
我就買這一個吧。
”
“不行不行,說話要算數。
既然我拿來了,你就一定得買。
”
光膀子大急,語氣中隐隐含了威脅之意。
嘿嘿,見過送錢的,沒見過這麼性急給人家送錢的。
“我都說過了,我沒那麼多錢嘛……”
“那你有多少?”
“三塊。
”
“好好,三塊就三塊,你快拿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心裡暗笑,裝作不情願的樣子掏出三塊錢來,交給光膀子。
光膀子大喜過望,将銅錢一古腦塞到我手裡,跑到賭桌前叫道:“再來,再來……”
不過他做事倒也精細,臨了還不忘叮囑一句。
“小孩,是你自己願意買的,我可沒有吓你。
你不要告訴你爸爸啊……哎,你們都可以作證的,是不是?”
“放心,我不會告訴别人的,更不會告訴我爸爸。
”
寶物到手,我再也沒有心思看他們賭錢,轉身出門。
一到門口,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料必方文惕等人在裡面聽了,一定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有何好笑。
說起來,我這不叫欺詐吧?畢竟在當時,可絕沒人願意花三塊錢買八個破破爛爛的“明錢”。
光膀子還占了我的便宜呢。
假如到一九八五年,新中國第一隻股票——上海“電真空”上市時,每股不過九毛一分錢,我買了下來,等它漲到一千七百元的時候抛出去,也無人能說我是欺詐。
這大概就是穿越者的先天優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