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搖”,這些強力的專政手段,居功不小。
見我扁着嘴,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嚴主任笑道:“小家夥,你獅子大開口,伯伯偏不如你所願。
不但沒有獎金,連獎狀都沒了。
哈哈,失算了吧?”
當下也不待我有何言語,對齊院長說道:“老齊,既然病人家裡生活困難,你們衛生院就盡量算優惠些,能免則免吧。
”
老齊也是極有眼色的人,當即哈哈一笑,說道:“嚴主任下了指示,老齊自然照辦,您就盡管放心吧。
”
當下安排各人住宿。
七伯母留在衛生院照看小青,七伯和小舅這些成年人連夜返回柳家山。
公社隻有一個三間房子的招待所,他們也舍不得花那個冤枉錢。
反正十來裡地也不遠。
至于我們三個小孩子,自然不能再趕夜路回去,就在公社住下。
大姐在公社中學讀書,老爸調到公社後,也給她安排了一間宿舍。
二姐三姐就和大姐擠一張床。
好在天氣不算太冷,一個晚上也能将就。
我就住在老爸房裡。
剛在床上躺下,嚴主任推開門走進來。
“主任,累了一夜,你也辛苦了,怎麼還不休息?”
老爸有些詫異。
“睡不着啊。
索性找你聊聊天。
”
“好好好,我也正睡不着……主任你坐。
”
嚴主任坐下,瞟我一眼,笑道:“要不還是算了,小俊也累了,該好好休息。
”
我一翻身坐起來,說道:“伯伯,我不困。
”
老爸說:“你明天還要讀書呢。
”
我撇撇嘴:“天天讀書,我也累了,想玩一天呢。
”
想起周先生那張作息表,老爸頓時對我無比同情,當即點頭:“好好,就玩一天。
你先睡覺。
”
“嗯。
”
我剛一合上眼睛,老爸就掏出煙來:“主任,抽煙。
”
老爸,您這不是故意整人嗎?
我在心裡又叫起來。
須知我的前世,乃是一個标準煙槍,每天要燒兩包煙以上。
重生之後,身體倒是沒有了對尼古丁的依賴,然則香煙的那個美妙氣味,仍然足以讓我心癢難搔。
原就準備裝睡偷聽他們聊天,如今隻有更加使勁将雙目緊閉,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唉,老天爺也是促狹,讓咱少穿越幾年不行麼?哪怕隻是三五年,趕上八十年代初,我十來歲了,許多事情做起來豈不方便得多?就算仍是不能公然吞雲吐霧,起碼每月多吃幾頓肉。
給一家夥整回七六年,又是饞肉又是饞煙,整個一小可憐!
咦,不是說聊天嗎?怎麼好一陣不見吭聲?
我好奇地睜開眼睛,隻見嚴主任神情嚴肅,似乎深有憂色,老爸的神情也頗不輕松。
“唉……這四人幫不都粉碎了麼,中央的政策,怎不見調整呢?”
嚴主任深深吸了一口煙,伴随着一聲歎息重重吐出。
老爸不知嚴玉成言語所指,也不好搭腔,隻是點頭。
“就說今晚這事吧,類似你七哥這樣,沒錢給孩子看病的社員,怕是不在少數。
這樣下去不行啊。
”
“嗯,年年辛苦年年受窮,不大力發展生産,終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
“是啊,大集體生産,吃大鍋飯,一起出工一起收工,人人磨洋工。
集體沒有一點積累,無法投入,地力一年比一年貧瘠,産量隻會越來越低啊!”
“這是個死結,中央政策不變,這個死結就解不開啊。
”
我暗暗歎氣。
當時基層幹部乃至普通社員很多都意識到“大鍋飯”的危害性,卻無能為力。
我知道,要到兩年後,也就是一九七八年的年底,安徽鳳陽縣小崗村的十八位農民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私自搞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由此拉開中國農村改革開放的帷幕。
但是現在,還太早了些。
對于這樣根本的大政方針,遠不是嚴玉成和老爸這一級别的基層幹部所能撼動的。
貿然鼓動他們去趟這個雷區,絕對有百害而無一利。
待到曆史證明他們是正确的,恐怕也毫無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我緊張地思考着,有沒有什麼辦法既能不觸犯中央現行政策,又能增産豐收,多少改變一下家鄉貧窮落後的面目呢?
但是我雖然自未來穿越回來,對于這樣的事情也全然無能為力。
“還是再等一等吧,說不定中央政策很快就會有變化呢。
”
老爸安慰着嚴玉成,也安慰自己。
“嗯……眼看就要過冬了,山北幾個大隊,怕是要斷糧……這樣,我明天就去那裡走一圈看看。
今年決不能再餓死人了。
”
紅旗公社管轄的地域比較大,而且大都是貧瘠的山區,尤以山北為最。
是真正的窮山惡水,人多地少,老百姓常年在石頭縫裡刨食。
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山北幾個村莊的貧苦也依舊觸目驚心,隻能說勉強解決了溫飽問題。
聽嚴主任的話語,似乎山北幾個大隊往年曾經餓死過人呢。
“我跟你一起去吧。
”
“不用了。
家裡也要有人管事才行。
”
老爸笑了笑:“不是還有張主任嗎?他可是二把手。
”
“嗨,他呀……”
嚴主任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雖然他和老爸交好,畢竟不願當面貶低自己的副手。
老爸也就不再多說,笑道:“你放心去,家裡的事情我會照看的。
”
按照革委會領導的内部分工,老爸排在張主任之後,乃是三把手。
但大家都知道老爸與嚴主任走得近,而且是土生土長的紅旗公社人,威望卻在張主任之上。
“嗯,有你在家,我放心呢。
早點休息吧。
”
嚴主任拍拍老爸的肩膀,起身準備離去,一眼瞥見我賊膩兮兮的樣子,就知道我在偷聽,忍不住伸手打了我一巴掌,笑罵道:“小家夥,人小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