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鬥推開門,迎面看見的就是那副巨大的油畫,穿着铠甲的騎士手中持劍,刺穿了惡魔的心髒,污濁黑紫的血濺了滿身。
《天罰》。
他隐約聞到一股極其微弱的血腥味,但轉瞬即逝,讓他懷疑是視覺沖擊引起的錯覺。
“堵着門做什麼?”小泉紅子被他擋在門外,不耐地推搡他的背,黑羽快鬥連忙回過神來,走進房間,坐到了沙發上。
“隻是做個問卷,在學校不就可以了,為什麼要跑這麼遠?”黑羽快鬥把玩着茶幾上果盤裡的一隻橘子,手指靈巧地剝開皮瓣,将絡絲也一一拔除,塞了一半到嘴裡,然後将剩下的一半送到小泉紅子手中。
萊克特教授在辦公桌後擡起頭,手上的鋼筆蓋上筆帽,放回到筆筒中,發出“笃笃”的一聲。
将面前那張剛完成的診斷病例夾進檔案,他拿起手邊那隻小巧精緻的孔雀工藝茶壺,清澈醇香的紅茶順着壺口流出,随着水位線的上漲,杯子開始逸出騰騰的熱氣。
“雖然江古田高中在這些方面不算吝啬,但畢竟隻是個輔導員辦公室,布置不會太精細,這樣的環境用于一般學生的心理咨詢是足夠了,你的情況特殊,有确診的病情,還是到專業布置過的場景來會友好一點。
”
萊克特教授端起茶杯,笑眯眯地吹了吹。
“當然,這些都隻是客套話,比起我跑到學校去,你們來診所找我會更方便一點。
”
“教授你還真是直言不諱啊。
”黑羽快鬥滿頭黑線。
他張望了一陣,對着面前那面視野開闊的落地窗贊歎道:“你這裡風景是不錯啊。
”
小泉紅子頭上冒起青筋:“你是來複查的吧?不要給我在這裡轉移話題啊喂!”
見魔女小姐發飙,黑羽快鬥老老實實地在沙發上坐正,兩手搭在膝蓋上。
很快,萊克特教授拿來一套新的問卷。
黑羽快鬥拿起筆,神色莊重,仿佛面對着什麼洪水猛獸,準備以最審慎的态度對待這套問卷。
“其實不必如此,問卷畢竟是僵硬的模闆,主要還是為我們提供一些參考價值,最終還是要靠我的觀察來判斷。
”萊克特教授靠在辦公桌旁,拿起自己的紅茶,輕輕吹了吹,看見他那副模樣,輕笑道。
“一般的心理醫生會在做問卷的同時,不斷抛出一些簡單的交流話題來分散患者的注意力,以此盡可能多的得到他們下意識的答案,但我們可以省去這些環節。
”
“你足夠聰明,也有着異禀的天賦,一心兩用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題,這種小技巧隻會加重你的防禦心理。
”
黑羽快鬥睫毛聳動,筆在手指間飛躍,不置可否。
萊克特教授淺嘗一口紅茶,濃郁的茶葉香氣纏繞在齒間,算不上苦澀。
“我的幹涉準則一向是不主動,如果患者不覺得痛苦,那就不需要治療。
”
“所以黑羽同學,這套問卷不是我對你的考察,而是對你自救意願強烈程度的顯現。
”
教授眯了眯眼,藏在金絲邊框眼鏡後的那對眸子仿佛能直入人心,看見他心底最深處的彷徨與迷惘。
那隻筆不知何時停了。
不一會兒,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在房間内響起。
小泉紅子悄悄繞到辦公室後,在萊克特教授身後壓低聲音問:“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
”
萊克特教授回過身來,拉開自己的辦公椅坐了下來,翻開一本《罪與罰》慢條斯理地看了起來。
“黑羽同學的情況其實很好解決。
”
“就像是門上挂了一把鎖,一定會存在那把上鎖的鑰匙。
”
運筆聲與翻頁聲交錯,在這安靜的待客室中共奏一曲,别具美感。
“那把鑰匙在哪裡,隻有上鎖的人知道,也就是他自己。
”
萊克特教授頭也不擡,小泉紅子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地看向埋頭苦幹的黑羽快鬥。
“困擾他的執念是什麼,隻有他本人知道,隻要他不說,誰也别想了解,如果能搞清楚這執念具體是什麼,當然能大幅度推進治療的進度。
”
“但要知曉這一點并不是必要的。
”
“靠着各種蛛絲馬迹推理出鑰匙的所在,然後去找到它,那是福爾摩斯的工作。
”
“作為心理醫生,隻需要說服患者自己想起鑰匙的下落,然後給予他解鎖的勇氣就夠了。
”
他摩挲着細膩的紙頁,“誰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再一次搞丢鑰匙,将門鎖上,福爾摩斯不總是在,我們也是,隻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
“教會他們如何自救,才是心理學者存在的意義。
”
小泉紅子愣了愣,神色複雜地看向他。
她又想起了上次的那個夢。
“你真的沒辦法控制催眠的内容?”
萊克特教授輕輕揭過下一頁,語氣中有淡淡的笑意。
“誰知道呢?”
做完一套問卷的時間不算短,尤其是在認真的情況下,兩個小時是躲不掉的。
黑羽快鬥如釋重負地放下筆,将填滿的問卷丢在茶幾上,仰靠在沙發靠背上,伸展了一下微酸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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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去,辦公桌後萊克特教授正看書看得入迷,魔女小姐則早就等得無聊,拿出了随身攜帶在包裡的水晶球開始了她的占蔔。
黑羽快鬥嘴角抽了下。
這兩人還真是......
紅子就算了,教授你個專業人士怎麼也光明正大地摸魚啊喂!
他心中吐槽道,然後起身準備離開這間待客室。
填問卷填了那麼久,有點想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