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理論,可之前幾次交鋒,自家除了丢臉之外,占不着絲毫便宜。
加上家中事多,她便放棄了。
“魯小青說了,咱們得先還債,她才肯放人。
”
周母閉上了眼,半晌才不甘心地道:“将地全部賣了,先不忙着還賬,治病要緊。
”
楊氏得了地契,跑了兩天,終于換到了八兩銀子。
這不是什麼秘密,她拿着銀子回到家還沒有喝上一口水,就有好多債主登門,幾個大夫同時到了。
這些人就一個目的——要債!
都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人家礙于情面幫了忙,楊氏也不能強撐着不還。
于是,她隻得将銀子還上。
債還完後,銀子去了一大半。
楊氏心疼地什麼似的,不過,也有好處,至少大夫診病時是心甘情願。
“這腿好不了了。
”大夫歎息:“受傷太重,你可以去城裡試試。
”
楊氏:“……”在這村裡都治不起,拿什麼去城裡?
她眼淚奪眶而出,心裡将魯小青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過,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過,隻能悄悄罵幾句。
好不容易将大夫請來一趟,這不是哭的時候,她勉強打起了精神:“那孩子他爹……”
大夫再次搖頭:“傷着了腰,能不能站起來全憑天意。
”
楊氏不是第一回聽這話,但還是忍不住失望。
當看了周母時,大夫也一臉沉重,私底下跟楊氏道:“這人病在心上,隻看她什麼時候能想通了。
”
楊氏:“……”就家裡碰上了這些事,擱誰都會想不通。
婆婆這病,純粹是矯情的。
不過,她也聽過不少人因為心病郁郁而終。
因此,對于婆婆的病,她并不樂觀。
她送走了大夫,拿着大夫留下的藥,整個人恍恍惚惚,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
傍晚,楊母來探望病人。
對着母親,楊氏再也忍不住,悲戚地哭了一場,哭自己命苦。
楊母看着這樣的女兒,心疼頗不是滋味,誰的孩子誰疼,女兒才三十不到,就得照顧這麼多病人,更何況,周興财徹底成了廢人,也就是說,女兒留下也得守活寡。
再有,周家的地全部賣完,等到手頭的這點銀子花光,一家子喝西北風去麼?
楊母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些,且已然有了主意,她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你還這麼年輕,咱走吧!”
楊氏一驚。
楊母低聲道:“貴書已經是廢人,窮成這樣也不指望給他娶媳婦。
還不如你帶上小五重新找個人。
大丫欠着魯家那麼多,就算能回來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
你在這家中……除了苦還是苦,一眼就能把這一輩子都看到底了。
”
這些話直擊人心,楊氏心中亂糟糟的:“娘,您容我想一想。
”
這人活在世上,起了貪念無非就是想讓自己過的更好。
楊氏也一樣。
她沒有考慮多久,就在當天夜裡,收拾了東西就往外走。
周母病在心上,說是無力,其實還是能動彈的,白日親家母來了,她想着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出來見上一面。
在門口就聽到了母女二人的談話。
當時她氣急了,想要闖進去,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大兒媳過門多年,給周家生下了二子一女,雖然做了些糊塗事,但如今的周家……可再也經不起丢兒媳了。
兒子已經成了個癱子,想要再娶,那是癡人說夢。
因此,周母想再等一等,看看兒媳會不會看在多年的情分之上留下來。
這到底隻是她的奢望,聽到外面有了動靜。
周母立刻起身:“貴書娘,你要去哪?”
楊氏做了虧心事,頓時吓一跳:“娘?你沒睡嗎?”
周母強撐着起身走到窗邊:“你要走?”
“娘……”楊氏未語淚先流:“我……我受不住。
大家都是女人,你能理解我麼?”
能理解。
如今的周家那就是一個無底洞。
但周母自己攤上這事,萬分不願意兒媳離開。
“你不能走!”
楊氏下了狠心:“您不答應,那咱們全家捆在一起死。
你不想死,别吃我熬的藥,别吃我做的飯。
”
言下之意,她會下毒。
周母心頭咯噔一聲,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她閉了閉眼:“把銀子留下,你走吧。
”
“不行!”楊氏緊緊拽着手裡的包袱:“我在周家做牛做馬這麼多年,拿這點酬勞并不過分。
還有,等我安頓下來,我會照顧好小五。
”
周母氣急:“那是全家救命的銀子,你拿走了讓我們怎麼辦?”
楊氏不管這麼多,拔腿就跑。
周母哪裡肯依,哪怕渾身無力,她也扶着牆追了出去。
前面楊氏跑得飛快,壓根不肯停留,周母邊走邊破口大罵。
于是,村裡人都知道楊氏要卷了周家的銀子離開。
這怎麼能行呢?
桃花村裡姓周的人很多,算起來都是親戚,轉瞬之間就從各處跑來了不少人,楊氏還沒出村口就被人給抓住了,然後五花大綁被捆了回來。
周母率先上前搶回了銀子,隻覺心有餘悸。
就差一點點,這女人就卷了所有銀子逃了。
現在想來,午後願意給楊氏一個機會的她就是個蠢貨,萬一沒能把人追回來,家裡那麼多病人怎麼辦?
“麻煩各位了。
”
村裡人願意幫忙抓人是一回事,卻都不願意多留,再說,這是家事,外人摻和太多并不合适。
等到衆人離開,周母瞪着楊氏:“幾個兒媳之中,我最疼的就是你。
結果你卻是最沒有良心的,實在太讓我失望。
”
楊氏沒能逃掉,懼怕之餘又特别傷心:“娘,這日子怎麼過嘛?你年紀大了,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走了,留下我守着父子倆怎麼弄?隻想想,我就恨不能抓一把毒藥,将全家人毒死一了百了!”
她又這麼說,周母氣急:“我兒孫可不欠你的,還因為你越過越慘,你憑什麼這樣做?”
這人生了離開的心思,再想想把人留下不大容易,但若是讓周母兒媳的腿打斷,讓其徹底變成一個廢人,她又實在做不到,家裡還缺人幹活呢。
思來想去,她将人關入了柴房:“你好好想想吧,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
楊氏如何能想得通?
她已經鐵了心要改嫁,再留在這裡隻覺連呼吸都是臭的。
深夜,她悄悄起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解了身上的繩子。
正打算偷跑之際,又想到了銀子。
她這把年紀的人,再沒有了那些天真的想法。
這世上再沒有什麼能比銀子更靠得住了。
因此,她一咬牙,摸摸索索去了婆婆的屋中,打算将銀子找着。
周母白日睡得太多,又氣了一場,夜裡根本就睡不着。
幾乎是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她就醒了過來,頓時呵斥道:“誰?”
楊氏這還沒進門呢,就被抓個正着。
想也知道等婆婆大叫過後,又有不少人來押自己,她可不想再去柴房了。
心下一橫,幹脆朝床上撲過去:“這都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心狠。
”
她掐着周母的脖頸:“銀子在哪兒?”
周母自然不可能将全家救命的銀子交出去,奮力掙紮着,破口大罵:“你個賤婦,竟然跑來殺婆婆,簡直畜牲不如……你還不撒手……”
楊氏過門這些年來,沒少被婆婆罵,在被婆婆捆得全身酸痛關進柴房餓了半宿後再聽到這些咒罵,心中頓時戾氣橫生,下手也更重了。
黑暗之中,周母喘不過氣來。
一開始是舍不得把銀子交出去,後來察覺到兒媳來真的,想要交銀保命時,已經遲了。
等到楊氏發現身下的人毫無動靜,猛然收手,再伸手去推,卻發現怎麼都推不動。
“娘,你别吓我!”
她慌慌張張,開始四處尋找,這種簡陋的屋子,藏銀子的地方就那幾個,加上多年婆媳,對于婆婆藏東西的手段她不說了如指掌,總能猜到個大概。
半刻鐘不到,她就拿着先前打好的包袱離開了村裡。
村中狗吠聲起,好多人出來看,也有人看到了離開的人是楊氏。
那不愛多管閑事的人隻當做沒看見,卻也有愛看熱鬧的,經常跑到周家報信。
結果,受傷的幾個人都喊醒了,周母卻始終沒有露面。
到了這時候,衆人才知道出事了。
周母脖頸上滿是青紫,而楊氏匆匆跑走,加上周興旺說午後的銀子被母親收了起來,此刻已經不見。
衆人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楊氏為了拿到銀子将婆母給殺害了!
鬧出了人命,村裡的人立刻去追。
楊氏剛進自家門口,還沒有說明白前因後果,桃花村的人已經到了。
周興财不願意報官,他想要将妻子留在身邊照顧自己。
周興旺想法則不同:“大哥,這種敢殺人的毒婦你留在身邊,就不怕她哪天毒死你麼?”
周興财:“……”
“不會,我們多年夫妻,她給我生了三個孩子。
”
“她殺娘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有手軟!”周興旺振振有詞:“反正我不許她再拓進周家門半步。
”
報官也不需要,之前周家幹的事可不幹淨,計較起來,院子裡這幾個人都得入獄。
周興旺看向趕過來的楊家人:“多年親戚,又有兩個孩子在,咱們也不能真的對簿公堂。
這樣,我母親沒了,你們給點賠償,此事就算了了。
最後你們把人帶走,要教訓也好,要改嫁也罷,都随你們。
”
楊家人面面相觑。
楊氏心中大喜,回頭哀求地看向母親。
楊家大哥試探着問:“你們要多少?”
周興旺張口就來:“十兩!”
楊母脫口而出:“你們怎麼不去搶?”
村裡人地裡刨食,平時都不敢放開了吃。
說難聽點,有點銀子都是從嘴裡省下來的。
楊家平白無故的,憑什麼為了多年嫁出去的女兒搭上這麼一大筆銀子?
再說,就算他們想搭,也搭不起啊!
楊家大哥幹脆耍起了無賴:“我妹子可給你們家生了那麼多的孩子,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
語罷,拽着母親轉身就走。
楊氏傻眼了。
周興旺也特别的失望,他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楊氏做的飯他是不敢吃了,這女人絕不能留。
他一咬牙,沖着遠去的楊家人道:“她殺了我娘,該償命的。
你們若是不管,我可就讓她去陪我娘了!”
楊家人:“……”
面面相觑過後,他們還是決定不管。
就不信周家真的敢殺人。
幾個孩子還在呢,若是他們殺了孩子親娘,讓孩子如何自處?
楊家人走了,周興旺無奈,将楊氏頭發剪得七零八落,當着村裡人的面将人臭罵一頓,什麼難聽罵什麼,氣急了還動了手。
楊氏被打得渾身是傷,眼瞅着都要出人命了,村裡人都開口阻止。
周興旺才着手辦喪事,他對于這個嫂嫂那是恨到了骨子裡,若不是這女人,他如今還是魯家的女婿,怎麼也不可能弄得渾身是傷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心裡恨極,下手就毫不留情。
辦喪事呢,他将人留在靈堂一夜,不許楊氏休息。
深夜,楊氏一個人面對着被自己害死的婆婆,周圍隻剩下一盞昏黃的燭火,一點點動靜都能讓她驚懼無比。
她實在受不了,轉身就往外跑。
一出門就看見周興旺躺在門口。
周興旺特别恨她,而楊氏對這個小叔子也沒什麼好感,悄悄往外溜的時候,到底還是帶出來了一點動靜。
躺着的周興旺立刻醒了過來,他拿起手邊的棒子,劈頭蓋臉就敲,還故意朝着楊氏上處敲。
屋中的周興财父子不知是起不來,還是沒聽見,始終沒有動靜。
楊氏發了狠,她算是看出來了,孩子他爹不管是看在孩子份上還是多年夫妻的情份上,都沒打算對自己趕盡殺絕。
而周興旺就真的是把她往死裡整,因為守靈根本就不需要一直跪着。
她沒往外逃,轉身跑進了廚房,拎着一把刀出來。
周興旺見了,頓時冷笑連連:“你殺了我娘,還想殺我?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
楊氏沖了上去,她閉着眼睛一通亂砍。
等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滿手粘膩。
而地上周興旺已經無知無覺,胸口處潺潺流着鮮血。
“哐啷”一聲,楊氏吓得渾身癱軟。
她都不知道事情怎麼變成了這樣。
又殺了一個人,還是用刀砍的,不說周興财父子怕不怕,村裡人是真的怕了。
很快報到了鎮長處,兩天後,楊氏被送往了城裡。
不說謀害小叔子,隻傷害婆婆這一條罪,楊氏連秋後問斬都等不得,立刻就被身首分離。
周興财父子倆病得一個比一個重,在村裡人幫忙辦完了喪事之後,除了周老三偶爾會回來探望,順便給他們送點飯之外,再沒有人肯往周家院子裡去。
不過小半年,父子倆先後病逝。
周老三将唯一的小侄子帶去了李家,想着等孩子長大之後,就讓他回周家,在那個院子裡娶妻生子。
楚雲梨在周母的喪事時又來了一次,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她對婆婆的死并不傷心。
在周家處置楊氏時,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插手。
大丫十六歲那一年,嫁給了和魯父一起在茶樓幫忙的小夥計。
夫妻倆有個小院子,又都是勤快的人,靠着幫人幹活,又有嬌嬌這個姐姐照顧,日子過得平靜而安甯。
嬌嬌是十七歲時才終于和大夫的小兒子成親,有楚雲梨守在一旁,夫妻倆感情不錯,很快就添了一雙兒女。
魯父一開始還有些人給女兒再找一個人陪着,後來有了重孫子孫女,便也釋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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