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娘這一次來,手裡握着的銀子比許多人家全部的積蓄都要多,自身帶着優越感俯視所有人。
她從不肯承認自己欠了誰,哪怕是賈大林和好,也是他求着她。
而不是她背叛他之後低聲下求複合。
在自己男人面前都不肯低頭,對着趙巧心,她自然也不肯承認自己欠了人家。
“我不欠你的,我又沒讓你照顧。
”陳三娘振振有詞:“少在外頭編排我,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
她說完就要走,楚雲梨在她身後強調:“我說的是事實,不是編的。
”
陳三娘:“……”憋!
她覺得委屈,可這件事情再理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到時隻會淪為别人的笑柄。
當即假裝沒聽這,揚長而去。
可這口壓在心裡是怎麼都不順,陳三娘到鋪子裡的時候,還剩兩桌客人。
賈大林看到她臉色不好,好奇問:“這是怎麼了?”他又耐着性子囑咐:“三娘,往後你再有事,也等客人走完了再說。
不然,我菜沒上完實在騰不出空來收拾桌椅,才你走了,剛好有兩桌人來,看到沒空桌子就去了對面……”
陳三娘闆着臉道:“我又不是無事亂跑。
”
“我沒說你亂跑。
”賈大林看出她此刻心情不愉,緩和了語道:“别的客人也罷了,來的是斜對面何家。
你知道的,他們家向來不愛做飯,平時都是買來吃,有客人來都在鋪子裡招待。
光上個月,他們家就請了三。
你說咱們要是能把何家這生意留住……”
陳三娘壓根就沒聽他說了什麼,隻問:“我跟你和好,是你上門來求的。
還承諾了我許多,我才松的口,對不對?”
“對!”若是沒把這媳婦求來,賈大林也做不了這生意。
他手藝也不别家好,辛苦是辛苦,但比他給人扛活要賺得多。
他一臉疑惑:“是誰說什麼了?難道有人欺負你?”
陳三娘張口就告狀:“還不是那趙巧心,在外頭說我不照顧你們父子幾人跑去改嫁,又說她照顧你們有多辛苦。
剛才我找上門去質問,她承認了不說,還說我這一輩子都欠了她的。
”
賈大林面色沉了下來:“她就在家操持點家務,能有多辛苦?進門後一文錢沒賺,還好意思讓你承情,就沒過臉皮這麼厚的人。
”
“我也是這樣想啊!”陳三娘他認同自己,心裡火漸消,但對趙巧心的怨卻更深,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現在外頭好多人都說我為了銀子抛夫棄子。
還說我跟你分開去嫁人,是跟你商量好了騙别人銀子。
别人口中,我已經了無惡不作的壞女人!”
賈大林一臉驚訝:“你不是這種人。
”
“是啊!但别人不這麼想!”陳三娘越說越傷心,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哭聲悲凄,已然影響了那邊兩桌客人。
賈大林開口提醒了兩句,陳三娘就跟沒聽似的,半刻鐘不到,客人就散完了。
花兒帶着兩個弟弟過去收拾碗筷。
從才到現在,姐弟三人一直在廚房中洗碗,特别乖巧。
自從這鋪子開了,三人一直都挺懂事,賈大林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說實,他有些惱陳三娘的偷懶,畢竟,她幹得少了,活兒卻并沒有少,累的都是父子幾個。
他想為孩子分擔,可隻有一雙手,有心無力。
“别哭了。
”賈大林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管外人怎麼說,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就行了。
三娘,廚房還有好多事呢,我得去幹活了。
”
陳三娘就是想要他的安慰,結果還沒說兩句人就溜了,偏偏她還沒法責備,畢竟人家是去幹活,也是為了這個家。
花兒端來了一碗茶:“娘,您喝。
”
跟人吵了一架,又哭了這麼久,陳三娘确實有些渴,她看着廚房中忙忙碌碌的父子幾人,聽着耳邊的洗碗弄出的瓷器碰撞聲,道:“大林,我想跟你商量點事。
娘在吳家那麼辛苦,還讨不了好。
雖說你們的打算沒錯,可世上之事,并非都能人意。
别忙活一場,什麼都沒落下……咱們鋪子裡缺人手,還不讓娘來幫忙。
”
賈大林累得想吐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想法,但很快就打消了。
陳三娘這一次來變懶了,有點空閑都想往外溜,若是母親來幫忙,她更不會在家裡呆。
反正就這些活,一家人就幹完了。
還不母親留在吳家,雖說想要願很難,可萬一呢?
萬一的能夠拿到吳家的積蓄,他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他心裡不贊同,當着陳三娘的面卻沒直說,隻道:“我去跟她商量一下。
”
陳三娘滿意了,但卻還是不高興。
她閑來無事,不想在鋪子裡待,幹脆坐了馬車去吳家。
賈母最近過得不太好,天越來越冷,癱床上的人好像不太折騰她了,不怎麼會尿在床上。
但她也沒有空閑,天涼了,全家人脫下來的衣衫就多,洗起來特别凍手。
這還罷了,攤子上生意不錯,吳鵬生還需要她去幫忙。
饒是賈母安慰自己全家人所賺的銀子以後都是她的,也還是扛不過去。
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
陳三娘找上門時,賈母正在路旁的盆子裡洗碗,水是涼的,壓根洗不幹淨,她拿着帕子勁擦。
“娘,用熱水洗多好。
”
賈母擡眼,看到了一身綠衣的兒媳,隻覺晃了晃眼,心裡頓時不高興起來。
做生意的人穿這樣怎麼幹活?
她早就聽兒子抱怨過說陳三娘這一次來很懶,不太願意幫鋪子,一有空就往外跑。
她低下頭:“怎麼想起過來了?”然後才道:“燒熱水要柴火,小本生意得精打細算。
能自己做的事,就别抛費銀子。
”
這一語雙關。
心裡有事的陳三娘沒聽出來,看了看那邊正在炒菜的吳鵬生,低聲道:“娘,你還不跟我家去,咱們自己做生意,沒人敢給你臉色瞧。
反正……鋪子開着,不被風吹日曬,也不缺吃喝。
”
跟賈家以前比,這已經是頂好的日子了。
賈母瞬間就想多了,偏頭看她:“鋪子又不大,你們幾個人剛好忙得過來,我去之後,就多了一個閑人。
再說,我已經是吳家婦,怎好去?”
陳三娘面色一言難盡,吳鵬生原配可還在呢,婆婆算什麼吳家婦?
“他們家精打細算,舍不得請人,這才找了你來。
”陳三娘壓低聲音:“娘,您别幹了,家吧!”
賈母有自己的堅持:“你吳叔在過去那些年裡幫了我們家不少,他是個不錯的人。
”
陳三娘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幫忙?
在她看來,這男人長期不和妻子圓房,肯定都會忍不住去外頭找,跑去找花娘又貴又容易生病,找一個寡婦自然要好得多。
吳鵬生給婆婆的那些銀子,當做嫖資的,也不算多。
面前這人是長輩,陳三娘不好說出心裡實的想法,隻勸道:“難道你就不想孫子?天天在這幹活,你連家的時間都沒有,花兒他們都不太記得你了。
”
賈母确實舍不得,但為了銀子,她願意忍!
陳三娘忍不住問:“娘,你不想家嗎?我看那個李大娘不像是短命之相,吳叔身子也康健,你要熬多久才能一家團聚?”
賈母啞然。
兒媳的這番落入她耳中,并非一點都沒入心。
其實她已經發現,在這個吳家,她始終都是外人。
婆媳二人在這嘀嘀咕咕,那邊吳鵬生看了後,笑着招呼:“三娘,吃飯了嗎?我給你做點?”
陳三娘笑容滿面起身:“吳叔,你不用管我,忙自己的就行。
”
“這會兒确實有些忙。
”吳鵬生看了一眼幾張滿滿的桌子,道:“你若是有空,幫我收收碗筷。
”
他炒的菜味道雖一般,但量大管飽,還是有挺多客人願意賞臉。
而客人一多,菜得備上許多,出來的碗筷也特别多。
他不願意請人,還能把生意往下做,正是因為他臉皮厚,無論是誰都敢開口喚。
吳家所有的親戚,都被他喚過。
好些人抹不開面子,隻能幫忙。
陳三娘心下不高興,她在自己鋪子裡,賈大林都沒舍得這樣喚她,向來都是愛做就做一點,不愛幹就坐門口收錢。
這吳鵬生也忒好意思開口了。
但是,這是男人的繼父,她身為晚輩,不好意思開口拒絕,當即撸起袖子去幫忙。
吳家攤子的着實是好,桌子擺在外頭不用付租金,但每天的收卻避賈大林多了兩番。
陳三娘一幹上活就撒不開手了,等到忙完,天都黑了,在這期間,她也說過自己要離開的。
但被吳鵬生給攔住,一開始說他親家母會來幫忙,後來又說再忙一會兒吃了晚飯走。
陳三娘碗筷放到角落,賈母已經在那處蹲了許久。
她不喜歡這個跑去改嫁後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