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當然不會信柳飛瑤已經忘了的話。
來這裡就是想求得她原諒,希望她不要在陳公子面前戳穿兒子。
楚雲梨自顧自繼續道:“我沒想過陳世林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
聽他說祖母病重,見不到孫媳婦最後一面會遺憾離開。
當時我來不及多想,就跟着他回來了……我沒想過他會那樣對我,更沒想過你們家從上到下都蠻不講理。
我還沒跟他談婚論嫁,你們就折騰着讓我做事……”
她越說越生氣。
陳母聽着她語氣不對,急忙出聲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了。
人要往前看嘛,你若是氣不過,我在這給你道歉。
”她往後退了一步,深深彎腰:“對不住。
”
楚雲梨似笑非笑:“當時我若是不夠機靈,或者力氣不夠大,現在已經成了被你們婆媳倆壓制的兒媳。
”她一臉感慨:“我一看到昌雨的日子,就忍不住各種後怕。
好在我當時跑了,否則,現在吃苦受罪挑糞上山幹活的就是我了。
”
陳母:“……”
她确實讓楊昌雨幹了許多的活。
但若是楊昌雨能夠拿着和柳飛瑤一樣多的嫁妝進門,她一定會把兒媳當祖宗供起來。
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說服面前的閉嘴,她也算是看出來了,柳飛瑤還記恨曾經的事。
她幹脆開門見山:“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家世林?”
楚雲梨搖搖頭:“放不了。
他偷拿人家東西,還死不承認,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是一定要告訴苦主的!”
陳母慌了:“世林是讀書人,你當初第一回上門的時候,肯定也是真正将他放在了心上才願意走這麼一遭。
看在曾經的情分上,你放過他這一回,成麼?”她開始抹眼淚:“我們全家為了供他讀書,付出了許多。
如果他名聲盡毀,我們家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飛瑤,我求你還不成麼?”
說着,作勢就要往下跪。
當下的人是絕對不會受長輩這樣大的禮,哪怕隻是陌生的長者,也會特别避開。
楚雲梨并沒有伸手扶她。
陳母跪到一半,有些尴尬,見她沒有要攙扶自己的意思,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楚雲梨漠然道:“你求我沒用。
”
“我給你磕頭。
”陳母跪都跪了,也不在乎磕幾個頭:“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千萬不要怪世林,他對你一片真心。
是我們婆媳逼着他,他才那樣對你的。
”
楚雲梨看着面前卑微的婦人,心頭的郁氣散了點,卻也隻是一點。
她轉身:“若是讓我不說實話,我過不了心裡那個坎。
”
陳母:“……”合着求了半天,她還是要說出去?
“柳飛瑤,你若毀了世林,我不會放過你。
”
楚雲梨頭也不回:“剛剛還說知錯了呢,這會兒又在威脅我。
看來你的道歉都是假的。
”
陳母怄得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門口的動靜挺大,何懷安已經發現了。
看到楚雲梨進門,他好奇問:“陳家又來糾纏你了?”
楚雲梨颔首:“她想讓我保密。
”
何懷安搖搖頭:“做的時候就該有事情被人發現的覺悟。
”
陳公子聽到夫妻二人談話,也不好多問,裝出一副認真吃菜的模樣。
何懷安看向他:“陳兄,我剛好知道你那些銀子的下落。
”
陳公子今日遇見了何懷安,自覺沒白跑一趟。
聽到這話,一臉好奇:“在哪兒?”
被陳世林偷出來還給姘頭盧三丫了。
陳公子面色一言難盡:“我還以為他花心好色才和青梅竹馬在一起。
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青梅竹馬養着他,所以二人才租了院子同住。
“我沒想追回那些銀子,不過,陳世林此人,實在太差勁了。
”
陳世林在家裡左想右想都不放心,便想厚着臉皮湊到何家,當着他的面,何懷安夫妻倆總不好說他的壞話。
就算說了,他自己在場的話,也能狡辯幾句。
剛到門口,就聽到了陳公子這話。
他臉色頓時就變了,幾步踏進門:“陳兄,你别聽他們胡說。
”
陳公子喝了些酒,臉頰有些紅:“那我去找那位盧姑娘問一問?”
陳世林啞然。
他随即一臉的坦然:“你去問吧!”
心底裡他想着母親就站在門口,如果聽到了這事,應該會立刻跑到鎮上去找盧三丫通氣。
隻要盧三丫不指認他,他就還有保住自己名聲的希望。
陳公子側頭看向随從:“你去問。
她已經嫁了人,我們這麼打擾她不好,也不白問,回頭你給她十兩銀子,就當是她說實話的酬勞。
”
盧三丫為了八兩銀子就和他翻了臉,如今有人給十兩,隻想求一個真相。
不是說兩人之間的恩怨,看在銀子的份上,盧三丫也一定不會再幫他隐瞞。
陳世林心中焦急,可此刻陳公子再也不提給他機會的話,他若是巴巴的跑去承認,而陳公子又不肯放過他……那豈不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哪怕所有人都認定是他,隻要他沒承認,就還有希望。
若是他都承認了,回頭興許再沒有秀才願意幫他做保。
随從跑了一趟。
在這期間,陳世林整個人如坐針氈,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
但他又不願離開,如果走了,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村裡離鎮上本就不遠,随從又駕着馬車,兩刻鐘後就回來了。
陳世林看着随從進門,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從并沒有看他,上前恭恭敬敬禀告:“回公子,那位姑娘說了,陳世林在十七那天還了她八兩銀子。
她不知道銀子來處,但她也說了,陳世林肯定沒有這麼多,如果不是跟人借的,那就是偷的。
”
陳公子似笑非笑:“陳世林,你還有何話說?”
陳世林一臉嚴肅:“我沒拿過。
盧三丫怪我負了她,所以才會污蔑我。
陳兄最好别聽她胡言亂語。
”
陳公子一臉驚奇:“你還不承認?”
“沒有做過的事,你讓我如何認?”陳世林脊背挺得筆直:“陳兄,你最好别把事情鬧大,也别在外毀我名聲。
否則,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
語罷,大踏步離去。
陳公子看着他的背影,一臉愕然,回過神後,他沖着何懷安道:“我沒冤枉他吧?”
“當然沒有。
”何懷安重新幫他倒了一杯酒:“陳家很窮,為了供他讀書外頭還欠着許多債,那八兩銀子不是從你那裡拿的,那一定有來處。
方才他都沒解釋。
”
陳公子若有所思:“好像在此之前,他有問過我們同住的人借銀子。
隻是他們都聽說了他在外頭養着美人的事,沒有一個人願意。
興許,那銀子就是為了打發那位青梅竹馬而準備。
”
何母又端了一盤菜過來,笑着問:“公子要報官嗎?”
“太麻煩了。
”陳公子想也不想就道:“報官後大人會問詢好多次,我還要忙着讀書。
家裡也不希望我為了這點銀子卷入麻煩之中。
不過,陳世林這樣的人,我絕不會再和他同住一室。
回頭我就将此事禀明夫子……我是不缺銀子,但我們同住的人都不寬裕,他們的銀子都是家裡省出來的,若是被偷,可就要餓肚子了。
”
他不在乎接濟一兩個同窗,但人家明明不需要他幫忙……就如陳世林之前從來不開口和同窗借銀子一般,沒有人願意欠下人情。
為了讀書,淪落到飯都吃不起,實在好說不好聽。
何母也沒有勸,笑着退了下去。
陳世林站在門外,将陳公子的話聽入耳中,整個人都麻了。
沒惹官司确實是好事一件,但那樣的名聲傳出,夫子肯定不要他,而他再想要入别的學堂,隻能在夢裡了。
連學堂都不得入,更也不可能有秀才幫他擔保。
到時候,他還怎麼考?
若是這一次考中秀才,他也不至于這麼被動。
說實話,他連盧三丫都恨上了。
如果不是盧三丫給了那麼多銀子,又逼迫他還,他也不會落到如今地步。
陳公子到底是沒有留宿,在黃昏時告辭離開,他打算去寺廟借住一晚,第二天再啟程回去。
何懷安也沒強留,不過,夫妻倆商量了一下,他聽說了陳公子會在回去的路上出事後,道:“我們護送他一程吧!”
方才談天說地,加上何懷安在城裡聽到的陳公子的那些事情。
這位公子确實清高了點,但若是有同窗求上門,他都願意出手相助。
總的來說,是個好人。
這樣的好人不應該被陳世林那樣的混賬害死。
何母聽說兒子兒媳要走,一時間有些為難。
她剛回來,次子年紀越來越大,剛好有人上門提親,她發現其中一個姑娘挺合适,正打算多留幾天看看情形。
這要是走了,婚事又要往後推。
于是,商量過後,她留了下來,打算盡快把事情辦完之後趕去城裡照顧兒媳坐月子。
夫妻倆啟程時,何母是一萬個不放心:“懷安,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