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面就一張床,簡陋的屏風上還有男女各自一件衣衫,楊昌雨看着這般情形,隻覺眼睛刺痛,回過頭來怒瞪着跟進來的陳世林:“你在外頭有個家,難怪回去後冷待我……”她嫁給陳世林自認是下嫁,畢竟,她住在學堂隔壁,想要嫁一個童生還是很容易的,這裡面比陳世林家境好的比比皆是,當初楊母給她找的那些人選,哪個不比他好?
她放棄了那麼多家境好的,獨獨選了他。
一來是他家境不好,可以讓母親的盤算落空。
二來,也是他家境不好,納不了妾,也沒可能出去拈花惹草。
她甘願陪他過苦日子,要的就是他的一心一意,結果呢,苦日子沒落下,他的一心一意卻是沖着别人的。
兩人在這裡做夫妻,已經有半年,也就是說,楊昌雨在鄉下被惡婆婆刁難的時候,他摟着另一個女人暖被窩。
陳世林一臉無奈:“你聽我解釋。
”
楊昌雨怒火沖天:“難道你也要說是想娘了才來找她的?你找她喝奶嗎?”
這話實在太難聽,陳世林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楊昌雨臉頰上疼痛傳來,但更痛的是心裡,她捂着臉瞪着眼前男人:“陳世林,我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
陳世林在外頭與盧三丫住在一起,純屬無奈之舉。
他并不是好色之人,或者說,他不願意在女色上毀自己名聲,但他手頭拮據,在外頭都不敢與人深交,就怕人約他一起喝酒。
一個男人處處小心,他實在憋屈,有一次他拗不過友人相邀,得參加一個詩會,主要是詩會上有位特别有名的夫子,如果被他收為弟子,考中秀才不過是早晚的事。
他動了心,但參加詩會得花銀子,也不是請客,就是全部參加的人最後平攤茶錢。
約好的那地方價錢不算貴,饒是如此他也拿不出來,
其實他可以問别人借,但這有點打腫臉充胖子,他若是拿了銀子參加詩會,别人私底下還不知道要怎麼議論他呢。
最後,他想到了盧三丫。
盧三丫是村裡的姑娘,對他情根深重,又處處為他打算,絕對不會把這些事情往外講。
他盤算得好,可盧三丫扣扣搜搜,或者說,她攢點銀子不容易,不願意白花在他身上。
給銀子可以,但得和她住在一起,像夫妻那樣。
盧三丫的原話是:她不能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做一段日子的假夫妻,便算是圓了夢。
這樣的深情厚誼,陳世林說不感動是假話。
加上他迫切需要銀子,便半推半就搬到了這裡。
他到底還是顧忌楊家,或者說,他顧忌着大舅子。
便特意選了靠近内城的偏僻小院,這地方離楊家現在住的院子馬車都得半個時辰,離柳家也不近。
且附近認識他的幾乎沒有,他平時又早出晚歸,一直都沒人發現。
可還是被楊昌雨找了來。
陳世林看着面前滿臉悲憤的女子,動手後便後悔了:“昌雨,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
楊昌雨看似惱怒非常,實則來的路上她對此已經有了心裡準備,怒氣很快便散了。
此刻她對他特别失望,但她又明白,自己已經嫁給了他,如果不管不顧和離再嫁,且不說陳世林丢不起這個人絕不會答應,她哪怕順利離開,二嫁也選不到什麼好人家。
也就是說,她與面前的男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夫妻感情得維持着。
她沒有沖着男人撒潑,當看到盧三丫不放心追到了門口時,她猛地撲過去,尖利的指甲朝着她臉上招呼:“你個狐狸精,我毀了你的臉,看你還怎麼勾引人……”
盧三丫這些年在茶樓之中,也遇上過不少不講道理或是想要欺負她的客人,她身形機靈地散開:“嫂嫂,有話好好說。
”
陳世林忙上前去拉架,等将二人徹底分開。
他已經滿頭滿臉的汗,正想喘一口氣呢,猛然發覺不對,側頭往大門一瞧,直接拿出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的人。
“讓我瞧瞧,那就是他媳婦嗎?長得也不差啊,除了黑了點,比這個好看多了。
”
“聽說他本來的媳婦是城裡的姑娘,他同住的這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呀,那也忒不要臉了。
讀書費銀,肯定是青梅竹馬的這位供不起他,他才去找了富貴人家的姑娘,娶進來又不好好對待,拿了銀子和青梅竹馬在外頭逍遙,可憐了他那原配,貼了銀子還沒能得他真心,現在還要被他打!呸!還讀書人呢,真不是東西!”
……
陳世林聽着這些,覺得頭都炸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這些人純粹是胡編亂造,楊昌雨何時拿銀子給他了?
還說他拿原配的銀子養着青梅竹馬,如今這情形分明是反過來的,青梅竹馬拿銀子養着他才對!
當然,身為男人無論被誰養,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不好分辨,上前關門:“沒什麼好看的,大家都散了吧。
”
“好看呢。
”有大娘按住門闆不許他關:“原配暴打狐狸精,咱們都喜歡看。
話說,你既然金屋藏嬌,就别怕人看,别要臉啊!”
邊上衆人紛紛附和。
但凡是女子,都特别恨這些把男人心勾走了的狐狸精,敢光明正大跑過來看熱鬧的都是正妻。
自然要幫着楊昌雨。
陳世林惱羞成怒:“這是我的私事,你們扒在這裡觸犯律法。
”
大娘哈哈大笑:“你吓唬誰呢?”
又有人接話:“這種事你好意思報官嗎?”
“他好意思去,咱們就敢去公堂,順便幫他夫人作證。
”一個年輕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他在這裡住了多久,咱們大家都知道。
剛好能讓大人看看這些讀書人的品行!”
按照當下律法,舉人才能納一妾,直到四品才能二妾。
蓄婢不在此列,但若是傳出去,名聲上定然會受影響。
陳世林臉都白了,并且,剛才那年輕的聲音很熟悉,分明是柳飛瑤,别人或許是來湊熱鬧。
柳飛瑤是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衆人吵吵嚷嚷,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楊昌雨一言不發,捂着臉蹲在院子裡哭。
盧三丫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今日之事很難收場,哪怕這些人就此散去,陳世林受了驚吓,大概也不會再和她一起住。
外面人不散,盧三丫有了主意,她轉身奔回屋中,從後窗跳下,拿了早就備好的梯子爬上牆跳了出去。
那後面是一條小巷子,隻能容一個人走過,盧三丫早就想過,若是哪天有那種不能讓其發現他二人之間關系的人登門,倆人就從這裡跳出去。
盧三丫避開腳下的泥濘,忍不住苦笑,本以為一輩子也用不上,如今隻慶幸她的未雨綢缪。
楊昌雨一直在哭,攢足了衆人的同情,偶然一擡頭,才發現盧三丫已經不在。
陳世林一直轉着圈地給她道歉,日子還得往下過,她便也見好就收,又到門口謝過衆人。
衆人心裡也明白,無論鬧成什麼樣,這夫妻倆最後還是得湊在一起過日子。
因此,看到楊昌雨不追究,衆人并不意外,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意猶未盡地散去。
楚雲梨就站在人群中,衆人一走,母女倆就顯了出來。
陳世林剛才是強忍着不敢發火,就怕這些人多管閑事真的跑去衙門告他藏嬌。
如今人走了,他瞬間怒火沖天,上前質問:“柳飛瑤,這些人是不是你找來的?”
這小院在最裡面,他們倆早出晚歸,并不與周圍的人來往,除了隔壁鄰居,平時壓根就沒人往這邊來。
若不是有人提醒,那些人怎會跑到這裡來看熱鬧?
“是啊!”楚雲梨振振有詞:“你這種騙子,就該被千夫所指。
做了就别怕人看!”
說到這裡,她又補充:“是昌雨讓我來看熱鬧的!”
陳世林:“……”
他回過頭,惡狠狠瞪着楊昌雨:“真的?”
楊昌雨啞然:“不是,我是讓她陪我。
”
楚雲梨一臉無辜:“你們是外人,夫妻吵架非要請我過來圍觀,不是讓我看熱鬧是什麼?那我方才在路上遇見了她們,便邀了她們一起……昌雨,她們可都在為你抱不平,回頭你可要好好謝謝人家。
”
楊昌雨:“……”我謝你祖宗。
陳世林面色特别難看:“柳飛瑤,你就不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嗎?”
“不能!”楚雲梨挽着柳母的胳膊:“我這是路見不平,往後你若再敢騙财騙色,我還會帶着人來圍觀,不怕丢臉的話,你盡管去試!哪天傳到大人耳中……”
陳世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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