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有些被吓着,往後退了兩步。
這裡面牽扯出了另一條人命,大人面色愈發慎重。
圍觀衆人有人試探着道:“既然是他欺辱了你姐姐,你完全可以找大人做主嘛,何必傷害别人呢?現在你下毒害了兩個人,還有那麼多人等着找你算賬,你姐姐若是在天有靈,心裡肯定會不安……”
發财滿臉憤然:“我姐姐還是清白的,可他們之間确實又……這男人騙我姐姐,我姐姐自己尋了死,就算是到大人面前,他也不用付出代價……他活了這半生,最得意的事就是開了酒樓,我要毀了他最重要的東西,讓他痛苦!”
“你已經毀了自己!”大人沉聲道:“那些中毒之人無辜,無論你和你姐姐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已然脫不了身了。
”
發财頹然跪在地上,低着頭道:“小人知錯,求大人看在我是為姐姐報仇的份上從輕發落。
”
大人搖了搖頭:“本官若是從輕發落,又怎麼對得起那兩個無辜死去之人?”
下毒之人已經找出,并且認了罪,這件案子再無疑點,大人将供詞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道:“你畫押吧。
”
發财顫抖着手按了指印。
周管事很不甘心:“發财,有沒有人指使你?”
發财頭也不擡:“沒有!”
周管事不依不饒:“你在哪裡買的藥?那麼多的藥,誰會賣給你?”
發财神情低落:“是平安醫館的胡子,不過,這件事情不能怪他,我說是幫鄉下的姑婆抓藥。
”發财殷切的看着大人:“胡子他不知情,我那姑婆多年來都需要喝腹瀉的藥,否則肚子會越來越大,他是真心幫我的忙……若知道我是哪個害人,他一定不會給我這些藥材,求大人明察。
”
大人颔首,立刻有人去找胡子。
胡子來了之後,對于發财下毒之事很是震驚。
而事情也正如發财說的那樣,他一直以為這藥是抓去給人治病的。
事情查到這裡,周管事再不甘心也隻能作罷。
發财當日就被關進了大牢。
案子落幕,楚雲梨看完了熱鬧,也跟着衆人一起往外走。
正準備上馬車呢,就聽到身後艾華明的出聲喚她。
“玉翠。
”
楚雲梨回過頭來:“有事?”
艾華明沉默了下:“以前是我為難你了。
那個周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他慣會在我面前裝好人……”
左玉翠早就說過有些人很不妥當,艾華明卻認為自己有識人之明,讓她待人别那麼苛刻,左玉翠被這些人為難着,很是不順手,好在身邊有幾個能幹的人,所以,楚雲梨帶着人離開時,特意将那些管事都塞到了一起。
像這種隻靠着讨好艾華明才能作威作福的人全部湊到一起,肯定會鬧出事端來。
如今看來,她的猜測沒錯。
楚雲梨滿臉不以為然:“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再說我是拿了酬勞的,幫你照顧一些你想照顧的人,本就是分内之事。
你不用這麼客氣。
”
面色和神情滿是疏離,再無曾經的恭敬。
艾華明心頭頗不是滋味:“玉翠……”
楚雲梨懶得與他多言,轉身就走。
艾華明卻不放過她,追上前幾步:“你如果想回來,随時都可回。
”
楚雲梨反正沒聽見這話,自顧自上了馬車。
艾華明并不滿意她這樣的态度,一把抓住了缰繩:“玉翠,咱們那麼多年感情,你當真就一點留戀都沒有嗎?”
“沒有!”楚雲梨直言:“你是利用我,同樣的,我也在利用你。
你若是個男人,就别再糾結曾經。
”
“我可以娶你。
”艾華明脫口而出。
說完了他自己都是一臉驚訝,不過細一想,又覺得這事能幹,他一臉認真:“我想娶你。
日後你是我的夫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還這麼年輕,找大夫治了之後肯定能留下自己的孩子……”
楚雲梨氣急,擡手就是一杯茶潑了過去。
“滾!”
艾華明滿臉的茶水茶葉,特别狼狽,他伸手摸了一把,再睜眼時面前的馬車已經走遠。
楚雲梨越想越生氣,艾華明這分明是把人當傻子,說什麼他的都是她的。
其實他分明就是看中了左玉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她想到什麼,叫停了馬車,道:“掉頭回去,我要去大牢中。
”
車夫一臉驚訝,卻也沒多問。
大牢中味道不好,楚雲梨算是這裡面的常客,并不覺得難受。
她跟着看守,很快在一間牢房前停住,裡面的人相較其他牢房中的犯人很是幹淨,此刻正縮在角落發呆。
“發财是嗎?”
裡面的發财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先是一愣,當他借着微弱的天空隐約辨認出面前女子的容貌時,有些驚訝:“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楚雲梨蹲了下來:“你過來,我有些話問你!你若答得好了,有好處給你。
”
發财有些遲疑:“我如今已經是犯人了,無論什麼樣的好處都于我無用。
”
“這你就錯了。
”楚雲梨一本正經:“剛才在公堂上,你說和姐姐多年來相依為命,照你這麼說,你肯定是沒有家人了的。
現在你已經成了罪人,家裡的親戚肯定不會來探望,你想要被褥和吃食都不容易……我可以給你送。
”
大牢中很是陰冷,哪怕這是熱天,發财剛進來也覺得周身冷起了雞皮疙瘩,再這麼下去,熬不了兩天,他就會生病。
被褥還是很要緊的,還有隔壁方才剛剛放過飯,那味道……反正在酒樓幫忙幹過活的他是吃不下去的。
“你想問什麼?”
楚雲梨聽他松了口,道:“我覺得你下毒這件事情有内情,你把真相告訴我吧。
”
發财一愣:“你怎麼會這麼想?”随即強調:“沒有内情,就是我恨周圖,我要毀了他最在意的東西,讓他痛苦一生!”
“你若真有這麼恨,就可以直接拿刀砍人,用不着這麼迂回!”楚雲梨緊緊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神情,問:“我說得對嗎?”
發财沉默了下:“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方才在工廠上,我已經畫了押,事實就是如此,沒有别的内情。
”
楚雲梨皺了皺眉:“我到這裡來,是想幫你的。
也是不願意這動辄就讓這麼多人中毒之人逍遙法外。
他做了這種事情還能順利脫身,心中一定會抱有僥幸之意,有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
就算是下次被人查出真相,也還會有人被他傷害。
發财,你是為你姐姐報仇,但你可有想過,如果你幫了這樣的人,甚至還幫着他隐瞞,之後他若再害人,這些可都是你們姐弟倆的罪孽!”
發财面色微變:“我也希望有人指使,那樣我就能從輕發落。
但……沒有這個人。
”
楚雲梨沒了耐心,起身道:“不說就算了!”走了兩步,她提醒道:“要是有人給你送飯,你最好是小心些,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
撂下話,她轉身就走。
發财臉色幾變。
天漸漸黑了,傍晚時看守過來放飯,發财本來都挺餓了,看到那飯菜突然就沒了食欲。
這全都是發黴的米煮出來的……其實發财也知道,這裡面關的都是犯了罪的人,根本就不配吃好的,這樣的夥食很正常。
但是,他自己也要吃,就真的覺得日子特别難。
忽然又有人過來,發财擡頭看了一眼,還以為是看守,結果他眼睛落在來人手上的食盒上拔不下來。
那食盒上雕着花,一看就挺精緻。
不用打開就知道裡面的飯菜應該也不錯,至少不是一般夥計吃的,他心下好奇,想着能吃上這種飯菜的人怎麼會淪落到大牢之中……一個念頭還沒轉完,來人就在他門口停下,然後将食盒放在地上,打開蓋子,端出了兩盤菜和一盤饅頭,甚至還有一壺酒。
“這是我家主子送來的,你慢用。
”
發财聞着鼻尖的香味,再滿是各種異味的大牢之中,真的覺得特别好聞。
他很難拒絕這樣的一頓飯,下意識問:“你家主子是誰?”
來人眼神意味深長:“你肯定知道!”
語罷,拿着空食盒離開了。
發财撲了過去,捏着饅頭開始狼吞虎咽,啃了兩口開始嘗菜時,突然覺得像是炒糊了似的有點苦。
他本來沒放在心上,哪怕再苦也比看守放的飯要好吃……可下一瞬,他整個動作僵住,像是覺得那饅頭燙手似的,猛地将東西丢了出去,整個人不停地往後挪。
因為太過慌亂,他腳還踢着了盤子。
兩盤精緻的菜色被他踢翻在地,他卻并不覺得心疼,看着地上的,紅燒肉滿臉驚恐,急忙開始摳喉嚨,吐了個昏天暗地,連黃疸水都吐出來了。
“你不吃給我吃啊!”
隔壁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朝他伸出了手:“那麼好的菜,過年都吃不上一頓,你卻拿來糟蹋,忒浪費了。
”
發财面色驚疑不定:“有毒的!”
“我不怕。
”老頭振振有詞:“反正我活夠了,臨死前能吃上這麼一頓值了!”
發财遲疑了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