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粗陋的賬本,他想要脫身,那是白日做夢。
讓胡六青就這麼離開,他是不甘心的,瞪着面前的年輕人,恨得後槽牙都咬緊了。
胡臨安揚眉:“你是不是後悔當年沒有弄死我?”
這話算是說中了胡六青的心思,之所以沒有用很要将他送走。
一來是于父那邊時常派人過來探望,他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幹淨利落的收尾……萬一被于父發現端倪,他自己很難脫身。
再有,蔣氏對兒子有幾分母子情分,不願做這麼惡毒的事。
所以事情才一拖再拖。
若是早知道胡臨安還有翻身之力,他當初絕不會心慈手軟。
胡六青心中恨極,面上溫和道:“你誤會了,我沒有要對你動手。
”
那溫和本就是裝的,心裡的恨是真的。
臉色一點都不自然,看起來還有些猙獰。
蔣氏不願搬走,還想要争取,胡六青一把握住她的手:“走!”
都言狡兔三窟,他這些年雖然住在胡府,卻從來沒覺得這是自己的家。
之所以一直沒搬走,一來是因為胡府門楣華貴,二來,他就是想讓死去的胡父看着他和蔣氏相親相愛。
兩人很快帶着一雙孩子消失。
姐弟倆和胡臨安之間沒什麼感情,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幾人一走,府裡卻并未空下來,到處都是下人。
胡臨安揮了揮手:“去找中人來,所有下人全部賣掉。
”
他要買新的人進來。
衆下人吓一跳,本以為胡臨安成親之後他們日子能更好過點,昨天拿了賞銀還高興呢。
結果隻過了一夜,就給了他們這麼大的驚吓。
被賣去中人那裡,不一定還能找着好人家。
這裡面有一些跟胡六青親近的下人一點都不害怕,前腳一出府門,後腳就去那邊的宅子裡。
是的,胡六青私底下已經置辦了宅子,還不止一處。
郊外還有莊子。
想起那些地方沒人住,用不了多少人。
如今夫妻倆帶着孩子住過去,肯定是需要人伺候的。
去得早些,還能撈個好位置。
但有大部分的下人不願意換東家,胡臨安卻沒管這些下人的心思,當初原主在府裡被人害死,沒有任何一個人伸出援手。
當然,幫人這種事不能強求。
但這些人漠然看着胡臨安生病而亡,既如此,他還客氣什麼?
小半個時辰後,府裡徹底空了下來。
當日傍晚,胡臨安新選的人到了,偌大的府邸又被填滿,乍一看似乎沒變。
但所有人都清楚,胡府變了!
關于胡臨安在入贅之後将親娘趕出自家府邸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
衆人對此議論紛紛,好多人認為,無論蔣氏做了什麼,到底是胡臨安親娘,他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的母親。
胡臨安轉頭就将兩康兄弟送到衙門,一并遞上去的還有狀紙。
此事一出,一片嘩然。
蔣氏立刻就坐不住了,跑到于府門外要見自己兒子。
彼時,胡臨安不在,他懷疑當年胡父的死也有蹊跷,特意去找了當年的老仆……時隔那麼多年,根本就不好找。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他即刻就趕了過去。
蔣氏在門口焦灼地轉圈,楚雲梨沒想請她進門,幹脆走了出去。
看到便宜兒媳,蔣氏一臉複雜,她不喜歡于新蘭,但此刻卻不能任性。
她急忙上前,還擠出了一抹笑:“新蘭,我想見臨安!”
楚雲梨随口道:“他不在,剛才有消息傳來,說找到了福叔。
他親自去見了。
”
蔣氏脫口而出:“不可能!福叔明明已經死了!”
楚雲梨笑了:“他是父親身邊的人,當年對父親忠心耿耿。
既然還在,臨安自然要把他接來奉養終老……聽說這還是當年父親親口答應下來的。
”
蔣氏面色驚疑不定:“新蘭,臨安他要告我。
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對你們夫妻都不好,你們以後還有孩子的,你也不想讓孩子被人指指點點,對不對?”
“我都三十歲的人了,有沒有孩子都難說,且顧不了那麼多。
”楚雲梨上下打量她:“你既然沒幹那些事,就不必害怕!”
蔣氏:“……”
“新蘭,你們夫妻倆成了親,那就好好過日子嘛。
發那些陳年舊事做甚?當初臨安他爹是生病而亡,這裡面沒有任何疑點,随便你們怎麼查,我敢保證,什麼都查不出來。
别折騰了,趕緊生個孩子要緊!”
“我攔不住臨安。
”楚雲梨笑吟吟:“你自己勸他吧。
”
蔣氏是萬分不願意到于府門前的,先前她想過找兒子談談,但打聽了半天,始終沒能把人給找着。
無奈之下,才到了這裡。
楚雲梨不想和她多言,之所以會出來,是不願意因為蔣氏而讓于新蘭背上一個不敬婆母的名聲。
蔣氏确實做了些不好的事,但現在那些事還沒有真相大白……在這之前,楚雲梨願意給她幾分臉面。
恰在此時,門口又有人來。
一架特别樸素的馬車,樸素到車棚上還帶着補丁,這樣的馬車出現在内城本就突兀。
别說楚雲梨,就是蔣氏都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馬車簾子掀開,從裡面跳下了一個三十左右的婦人,正是羅大雲。
不知道是不是坐馬車太久腿有些麻,她跳到地上時還踉跄一下,手撐住了地才沒有摔倒。
但她頭發淩亂,面色蠟黃,整個人看起來都挺狼狽。
她卻來不及整理,一眼看到了大門口的楚雲梨後,跌跌撞撞奔來:“新蘭,可算找着你了。
”
楚雲梨揚眉:“找我做甚?”
話是這麼說,她心裡早已知道羅大雲一定會找來。
因為上一次從村裡回來之後,楚雲梨就找人列了一份賬目,是關于羅山寶這幾個月以來在于府的花銷,直接讓人送到了萬家。
當時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于新蘭對養子付出的感情收不回,但付出的銀子是一定要拿回來的。
細算起來,有五十七兩之多。
讓羅家還六兩銀,差不多能要了全家的命。
讓萬家還幾十兩,還不如直接逼他們去死。
就算把家裡的地全部賣掉,也隻能湊出一半……饒是如此,萬家也算是村裡最富裕的人家了。
他們壓根就還不起。
但幾個壯漢就守在門口,直言一日沒有收到債,他們就一日不離開。
這麼多人守着,還不讓他們出門,日子都沒法過了。
羅大雲能趕到這裡,是從後面偷跑出來的。
當時還被那些打手追了一路,所以才弄得這般狼狽。
“新蘭,你大人有大量,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已經知道錯了……我真的不是一個要故意那樣對你的,你不能生孩子這事真的是意外。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願意把孩子送出去,我當初把山寶送給你,就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
”羅大雲躺在路上就想好了這番說辭,此刻說起來特别順暢,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你讓那些人守在我家門口,村裡人還以為我家怎麼了呢?新蘭,我跟你道歉,你讓那些人撤走吧!”
蔣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間沒開口。
楚雲梨随口道:“我是讓你們家還債,又不是為了逼你們去死!難道他們對你們家動手了?”
那倒是沒有。
但就這麼守在門口,惡狠狠瞪着院子裡,仿佛随時會沖上去打砸……那羅家先前就被砸一通,如今找不到任何一點好的物件。
全家正在拿各種東西湊合。
萬家倒也不是不能過那樣的日子,但幾個孩子已經大了,眼瞅着就要議親,這筆債不了結,誰敢嫁進來?
羅大雲幾乎要崩潰:“新蘭,你又不缺這點銀子。
當初也不是我讓你在山寶身上花費這麼多的,那是你自願的,怎麼能強行讓我們買賬呢?”
楚雲梨摸着下巴:“你說得有道理。
”
羅大雲聽了,心中一喜。
楚雲梨轉而道:“但也不能一點不還。
這樣吧,隻還一半。
”
羅大雲愕然。
跑一趟就少一半的債,說起來是挺劃算的。
但就隻剩下的那些,他們家也還不起……不,如果賣了宅子和地,至少能湊出九成來。
可這債還了之後呢?
人家露宿街頭不說,沒有地種,以後就得餓肚子了啊。
“新蘭,你能不能……”
楚雲梨擡手止住她的話:“我已經退了一步,你别太過分了啊!一半必須要還!事實上,同樣是府裡安排衣食住行,我還沒花到他的一半。
這裡面好多東西都是他自己開口讨要的!”
羅大雲:“……”這倒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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