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被噎得不輕。
于新蘭不在府裡長大,确實不是于府教的,規矩差些也情有可原。
但于父這麼說,好像還帶着點責備之意。
确實,于新蘭會流落在外頭長大,是因為她這個主母沒有讓大夫查看丫鬟的身子就将人打發出去……事實上,于父不知道的是,姜氏從一開始就不願意讓他碰太多女人,伺候他的丫頭始終就那兩個。
而于新蘭的生母會被打發走,正是因為她月事遲了,疑似有孕。
若是男人花心好色,或是對子嗣特别看重,她或許會留下丫鬟腹中孩子,畢竟,不讓丫鬟生,也會有别的女人生。
與其讓别的女人生下孩子,還不如讓自己的丫鬟生呢。
但年輕時候的于老爺一心撲在生意上,有了嫡子後對子嗣并不熱衷。
這樣的情形下,姜氏瘋了才會讓丫鬟生下孩子惡心自己。
于是,她沒讓大夫把脈,直接吩咐身邊的婆子灌了一碗落胎藥将丫鬟遠遠送走。
藥是灌了,丫鬟也送走了,可是孩子還是留了下來,甚至在多年之後來惡心她。
聽老爺這話裡話外,還帶着點埋怨。
姜氏回過神來,急忙道:“妾身隻是覺得有些不妥,這才前來提及。
老爺,您寵孩子也要有底線……姑娘家做生意,始終會被人非議……”
“那不然呢?”于父放下了手裡的賬本,擡起頭來認真看着她:“我們如今就得新蘭一個閨女,不讓她學,你是想讓我把這偌大家業拱手送給外人嗎?”
姜氏本來想提侄子的,聽到這話,急忙将到了嘴邊的人名咽了回去。
她确實是想讓侄子接手,但這事不能讓老爺反感,得老爺心甘情願才行。
“她在外頭長大,連字都練不好,等她學會算賬……咱們重新生一個孩子都比她來得快。
”
于父肅然看着她。
姜氏一開始還與他對視,後來漸漸心虛。
于父直把人看得不自在地别開臉去,才重新低下頭,看向手中賬本。
本來呢,兩人的嫡子沒了,接回來的女兒又扶不上牆,他是願意再試試生下個孩子的,而且孩子的生母,先得是妻子。
試過後确定姜氏都生不出了,他才會去找别的女人。
但是,知道姜氏對他下手,他又怎會讓于家子嗣從她腹中生出,此後一生都陷入兩難境地?
所以,他在發現香料有問題後,就已經徹底打消了和妻子生孩子的念頭。
後來發現女兒是個做生意的料,他更是不打算再折騰。
女兒在生意上頗有天分,不止是家業有繼那麼簡單。
這凡是會做生意的人,腦子都不蠢,絕不會被人輕易糊弄了去。
“我們倆年紀都不輕了,孩子的事不要再提。
”于父嘀咕:“等新蘭養好身子,讓她生一個。
”
姜氏瞪大了眼。
讓庶女跟着老爺同進同出就已經很讓她難受,再把這偌大家業再交給庶女的孩子,她隻想一想就覺怒火沖天。
這都是什麼事?
“老爺,你糊塗了!”
于父惱了,一巴掌拍在桌上:“糊塗的是你。
”他已然忍無可忍:“姜氏,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我不說,是顧念多年夫妻情分,想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再這麼逼我,就收拾東西滾吧!”
姜氏被他這突然的怒氣吓了一跳,後退了兩步後,聽明白了他話中之意,面色瞬間慘白。
她不願承認自己做的事情已經被發現,又不想被這模棱兩可的話吓得胡思亂想,試探着問:“老爺……您指的是什麼?”
“滾出去。
”于父怒斥。
姜氏還想試探兩句,于父已然暴怒,端起邊上的湯碗砸在她的腳下:“帶上你的髒東西滾!”
聽到這話,姜氏心中僥幸全無。
老爺真的知道了,她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跳出來,急忙轉身就跑。
有管事悄悄進來收拾地上的狼藉,于父揉了揉眉心,道:“吩咐下去,夫人從今日起禁足院中,對外稱病,沒我的吩咐,不許她見任何人。
還有,她院子裡的下人也不許再出門!”
這些年來,于父一直都對姜氏尊重有加,從不插手後宅之事,管事聽到這樣的吩咐,心裡明白,老爺這是徹底惱上了夫人。
興許還是哄不好的那種。
也是,夫人都不能出門了,怎麼哄?
外書房發生的事,楚雲梨很快就聽說了。
她不欲插手,府裡沒了羅大江後,她真覺舒心了許多,晚上後還有興緻去園子裡散步。
剛走沒兩步,就看到一個丫鬟鬼鬼祟祟,若是沒感覺錯,剛才她應該在盯着自己。
楚雲梨皺了皺眉:“那是誰,站住!”
丫鬟想跑,被邊上灑掃婆子摁住送到了楚雲梨面前。
“擡起頭來。
”楚雲梨看着面前的丫鬟,她還沒有見過,但于新蘭熟啊!
“奴婢羽毛,見過姑娘。
”羽毛被逮住後,倒沒想再跑,恭恭敬敬行禮。
“我記得你。
”于新蘭喝下的那些不好的藥,就是面前的羽毛熬的。
她那時候對羅大江信任有加,對于他派來的人毫無防備。
等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遲了。
羽毛面色蒼白,以為是自己跟了羅大江的事被姑娘記在了心上。
她哆嗦着道:“姑爺他……他要奴婢伺候,奴婢不敢不從啊!”
真想不從,大喊大叫就是了。
這府裡那麼多伺候的人……别人或許會看笑話,但于新蘭一定會幫她的。
畢竟,哪個女人都不願意自家男人身邊多個通房丫鬟,尤其于新蘭夫妻倆還是出身莊戶人家。
鄉下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會花銀子找女人,更不可能納妾蓄婢。
于新蘭一開始嫁人的時候,就沒想過夫妻之間會夾着其他人。
若得知羅大江想睡丫鬟,無論有多生氣傷心,在丫鬟求助時,肯定都會出手把人送走。
但從頭到尾就沒人到她跟前來求……要知道,于新蘭等閑是不愛出門的,每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府裡,就沒有找不到她做主的可能。
楚雲梨居高臨下看着她:“你挺有心的。
既如此,我幫你一回。
”她微微偏頭吩咐:“把她送到槐花巷子。
對了,把身契也送上。
”
羽毛一愣,倒是沒求饒。
她心裡清楚,自己和姑爺之間的事情被發現之後肯定需要姑爺護着自己,而如今羅大江已經不在府裡,她再勉強留下來,那是自找罪受。
羅大江是被攆走了,興許身無分文,但他鄉下還有房有地……她一個丫鬟,能夠嫁給他做正頭娘子,勉強行吧!
實在是,羽毛壓根沒有别的選擇。
她隻希望羅大江沒那麼蠢,回來的這幾個月裡私底下攢了銀子才好。
羽毛到槐花巷子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聽到有人敲門,羅母還挺詫異。
因為她發現這周圍的鄰居都不太看得上羅大江,白日裡她主動搭話,客氣的會和她寒暄兩句,有那不客氣的直接扭臉就走,根本就不願與她打招呼。
不管怎麼說,有人敲門是好事。
羅母開門時臉上已經戴上了恰當的笑,還沒看清楚門外的人呢,隻覺一個黑影撲來。
那黑影有些站立不穩,她下意識伸手去扶。
“姑娘說,羽毛和羅大江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該讓他二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
話音落下,人已經上了馬車,很快消失在巷子裡,羅母一句話都沒來得及接上。
昏暗的屋中,一家三口看着羽毛。
羽毛被看得頭皮發麻。
羅父氣得胸口起伏,将桌子拍得砰砰直響:“我就說新蘭怎麼會那般絕情。
原來你不止逛花樓養外室,竟然還在她眼皮子底下養了丫鬟。
”
羅母隻想歎氣,她也是女人,将心比心,若她攤上這種事,隻會比于新蘭更生氣!
“大江,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羅大江伸手撫着額頭,有些厭煩雙親的唠叨。
這些天裡,同樣的話他已經聽了不少,此時已不願再聽。
出來這些天,他手頭的銀子隻夠勉強過活,還沒有碰過女人。
看到身段玲珑的羽毛,他有些意動,上前拉住羽毛的手:“你這般有情有義,日後我定不負你。
”
羽毛看到這屋中的擺設,心中就已後悔,但她已經沒有回頭路,隻裝做羞澀模樣:“姑爺……”
羅大江不喜歡這個稱呼,從一開始進于府,他聽着這稱呼就覺得别扭,好像他是個外人似的。
“改個稱呼!”
羽毛從善如流:“江郎!”
羅大江聽得滿意,唇邊剛扯開一抹笑,頭就被敲了一下。
羅父怒斥:“你是不打算挽回新蘭了是吧?”
羅大江倒是想,但人家不願意呀。
但凡一靠近府裡,還沒請人通禀呢,已經有護衛拎着棍棒上來。
那兇神惡煞的模樣,一看就知若是被他們打了,定然非死即傷。
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既然挽回不了,那還強求什麼?
他不想強求,但老兩口想啊!
羅家夫妻倆想着把鄉下安頓後,等兒子兒媳在城裡站穩
腳跟再來投奔,結果一天好日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