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恩怨,兩人之間确實沒什麼恩怨,隻是魯大力那時候年輕特别好面子,他不願意去公堂上掰扯,再有,李和出事,身邊隻有他,他很難脫身。
 
他那麼年輕,家中又不缺銀子,在外呼朋喚友,走到哪兒都被人敬着,若是去了大牢,别人會怎麼看他?
誤殺也是殺人,蹲個年回來……想想就丢人。
他不要去!
但林父非要把事實說出來,明明可以當做意外來着。
結果推攘間,林父也受了重傷。
這要是一起鬧上公堂,他還能出來麼?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下了狠手。
但是,他将林父弄回家中僞造其是自己撞傷時,因為時間緊,加上心頭慌亂,場面有些太粗糙了。
林家老兩口在兒子的喪事完了後提出了疑點,也是因為相信他,才說可能有歹人闖入林家後傷了人逃走,兩人還商量着去城裡報官請大人細查……這怎麼行?
魯大力一咬牙,幹脆給二人下了些藥,他本意是想讓二人生病之後沒精力去城裡報官。
誰知道老兩口白發人送黑發人後身體太差,生了點小病後竟然就沒了命。
說起來,他不是有意要殺李和,也不是有意要殺林父,對二老下手也不是為了滅口。
後來娶汪氏,是怕她也知道了真相,這才把人弄進門放在眼皮子底下放着。
魯大力回過神,眼看李家人笃定他殺了人,他哪裡會認?
立刻就将當年的真相說了出來:“我沒有要殺人,都是機緣巧合。
李和摔進井中,我當時也奮力救人了的,可因為喝得太醉,他又那麼重……這事不能怪我。
荷花,我當時隻是把你爹送回了家,他頭上的傷是他自己拌着了石頭撞的……我沒有對他下殺手。
你爺奶當時都睡不着覺,我是想給他們熬點安神藥來着……”
前面李和之事不知道他有沒有說慌,反正他對林家人動手的事和杏花娘所說的完全兩樣。
到了此刻,楚雲梨也算明白了為何杏花娘能留下性命,因為這所有人的死都不是魯大力故意為之。
這誤殺人和故意殺人到了公堂上,可是完全兩樣的罪名。
說到底,魯大力是想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若他真的殺了杏花娘,沒被人發現還好,但凡有個萬一,他就萬劫不複。
楚雲梨眯起眼,道:“李叔,這人最好面子,我們送他去衙門之前,先讓他在鎮上轉上幾圈,也好,讓鎮上的人都知道他的真正嘴臉。
”
魯大力眼睛血紅:“你……”
楚雲梨這一招,算是紮中了魯大力的心口,他這人最好面子,如今要讓他在所有人面前露出自己自私自利的真正嘴臉,他哪裡接受的了?
魯大力滿臉羞憤,楚雲梨卻不管他,命人押着他轉悠。
值得一提的是,在離開鎮上時,路旁都是待耕種的地,邊上就有莊戶人家特意挖出糞坑漚的肥,那地方挺臭,衆人下意識避讓開去。
而魯大力不想去衙門,一直都想要逃,眼看自己身邊的人少了大半,頓覺機會難得,他立刻就朝土中跳去。
楚雲梨眼疾手快,丢出一根棒子絆住他的腿。
魯大力本就是奪命狂奔,根本收不住,被這麼一絆,身子一歪,直接倒進了糞坑。
這一下倒好,他渾身惡臭。
衆人紛紛嫌棄,卻也還是将人押到了城裡。
一路上,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魯大力羞憤欲死,又嚎又罵,好幾次都想逃,卻還是被人抓了回來。
到了城裡,更是惹得衆人議論紛紛。
沒多久,關于鎮上發生的這樁事就傳揚開去。
大人審案的那日,邊上圍了許多的人。
其實,林家人的死過去了多年,真相如何已不好查。
不過,有杏花娘的供詞,魯大力還是被判了殺人滅口的罪名。
加上他後來為了林家錢财要将林家唯一一根苗苗趕盡殺絕……樁樁件件分開論起來好像罪名都不重,可這所有的事都是一個人幹的,就顯得他罪孽深重,最後,大人判了他立即問斬。
魯大力人頭落地,楚雲梨心頭郁氣終于散盡,回到鎮上後,就聽說汪氏在魯大力被押往城裡時就生病了。
她這是心病。
楚雲梨親自去看過,郁結于心,五内俱焚,若是她一直想不開,怕是活不了幾天。
汪氏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如果身為女兒的林荷花能親口說出原諒,将她接回家奉養,或許她會郁氣漸散,然後漸漸好轉,甚至壽終正寝。
但楚雲梨沒有原諒她,也并沒有要把她接回家,隻粗略的說了一下魯大力幹的事。
“他說是給我爺奶下的安神藥,目的是讓他們沒精神去城裡報官,他再敲敲邊鼓,讓他們漸漸接受我爹的死……是老兩口自己大受打擊後身子虛弱重病而亡。
哪怕這就是真相,他也不該給爺奶下藥,大人說他下藥是為了殺人滅口。
”
汪氏面色煞白。
大人這麼說,豈不是證明她嫁給了林家的仇人?還險些将林家唯一的女兒也讓他害了?
甚至她還幫了忙,她是幫兇?
她不願承認這樣的真相,蒼白着臉搖頭道:“我不知道……荷花,你信我啊……我要是知道他害死了你爹,說什麼也不會靠近他,更不會嫁給他……嗚嗚嗚……我的命好苦,先守了寡,又被人騙了多年,女兒誤會我,兒子不聽話……我真的不知道……荷花,你原諒……”
“你是不知道,隻知道他對你好,你找着了良人,為此不惜拿自己的親生女兒來讨好他。
”楚雲梨打斷她,淡淡道:“你想安慰自己說不知情才會幫他的忙,或是他對你好你才毫不設防……都随你。
反正,你做下的事,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是我娘,我不會找你算賬,但也再不會照顧你。
往後,你好自為之!”
這話戳穿了汪氏的心思,幾乎就是明擺着說不會原諒。
汪氏臉上毫無血色,連唇都是蒼白的,她渾身顫抖,還想要解釋,楚雲梨已經不願再聽。
幾日後,汪氏發了高熱,臨走前已經神志不清,胡亂地道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知道錯了。
高熱不退,楚雲梨熬了一副藥……汪氏是自己不想活了,那藥還是沒能把人救回。
楚雲梨買了一副薄棺,将她葬在了鎮子外的荒山上。
至于魯樹林,此後一生都沒有回過鎮上,楚雲梨後來有一次去城裡送貨時,隐約看到了他在扛貨。
也許,魯樹林在城裡聽到了父親做的那些事……就憑魯大力留下的名聲,誰跟他有關系誰倒黴。
林荷花和這個弟弟沒什麼感情,楚雲梨也沒有照顧他,隻當做是陌生人。
杏花娘做的豬内髒是鎮上一絕,關鍵是價錢便宜,買隻燒雞的價可以到她那裡裝上一鍋。
每天的内髒都不夠賣。
她記得楚雲梨的好,經常往這邊送東西。
其實,在楚雲梨看來,杏花娘的命才是真的好。
一般女子,一嫁所托非人,二嫁日子隻會更難過。
但杏花娘不同,她再嫁後,和夫君互相扶持,都知道體貼對方。
那屠戶看着挺兇,其實是個挺溫柔的人。
别的不說,杏花娘嫁給他之後多年沒生孩子,他也從未在此事上責備過,更沒有想過再娶。
用他的話說,能夠找到一個女人照顧自己已經是件幸事,至于傳宗接代……自己過好就行了。
楚雲梨的生意在鎮上越做越大,周家父子的名聲也越來越響,周大夫一心撲在了治病救人上,晚年收了不少徒弟。
又是過年,楚雲梨帶着兩個孩子在鎮上閑逛,兄弟倆一個姓林,一個姓周,于讀書上都挺有天分的,不過,弟弟周康宜讀了幾年書後就退了回來,一直跟着外祖父身邊學醫,别看年紀輕輕,已經開始診脈開方了。
周大夫歡喜得很,哪怕教了十幾個徒弟,他最喜歡的還是周康宜。
如今的鎮上已經成了周圍遠近聞名的地方,好多商人過來進貨,楚雲梨走在街上,許多人跟她打招呼。
“娘,我今兒聽說你年輕的時候特别兇。
”
林康玉笑盈盈的,母親時常在忙,在他們大了之後,雖然每天都會多抽出時間來陪她,但還是不如小時候那般細心,他特别喜歡跟母親閑聊,覺得能學到許多事。
“是挺兇的。
”楚雲梨将魯大力和林家的恩怨拿出來說了一遍,末了道:“我要是不兇,早已經化為了一堆白骨。
”
兄弟倆以前從别人口中聽到過這件事,但從母親口中還是第一回聽說。
都一臉沉重。
“那魯大力太可恨了。
”
“對,我簡直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楚雲梨伸出手敲了一下後,說話的林康玉:“傻!壞人做錯了事,咱們有法子懲罰,為了他們搭上自己,那是蠢貨才幹的事。
”
林康玉捂着額頭,解釋:“我就是随口一說。
”
楚雲梨強調:“想都不能這樣想!”
母子三人正說着話,周平安擠了過來:“你們倆趕緊去醫館幫忙,我來幫你們陪母親。
”
兄弟倆:“……”用得着你幫?
去醫館幹活才算是真正的幫忙。
一進醫館就要從早忙到晚的不得消停,但又不好拒絕病人,真的是心甘情願的找累。
不過,兩人也知道雙親感情甚笃,玩笑幾句過後,互相打鬧着跑走。
走了老遠,回頭看到相依相偎的二人,林康玉低低道:“看着挺舒适的。
”
周康宜低聲道:“以後我也要找個跟娘一樣溫柔的女子,和她白頭偕老。
”
林康玉心中贊同。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想插進夫妻之間,但都被拒絕。
知道收手的人還好,有那臉皮厚的非要強求的,直接就被扯了臉皮丢了大臉。
近些年來,鎮上的客商很多,本鎮的人都越來越富,好多人守不住本心,在富裕之後納妾……好多夫妻都是從微末之時攜手而來,一納妾,夫妻之間鬧得不可開交,漸漸離心。
在這鎮上,和離不是什麼稀奇事。
兄弟倆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将自己的婚事胡亂湊合,真心想找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攜手一生,就像雙親那樣。
在兄弟倆稍微大點兒之後,楚雲梨和周平安就離開了鎮上,美名其曰遊醫。
其實就是為了跑去逍遙。
兄弟倆從小是由楚雲梨教導長大,把生意交給他們再放心不過。
再次回到城裡,楚雲梨心中感慨萬千。
現如今,無論是鎮上還是城裡,幾乎已經沒了乞丐,因此,當二人在牆角下看到一個衣衫褴褛之人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周平安皺了皺眉,覺得那人挺眼熟,仔細辨認過後,道:“像不像高長河他爹?”
楚雲梨靠近了些,發現還真的是。
先前她忙着查林家人之死,沒顧得上收拾這人。
高父是個很好色的人,對着行動不便的汪氏都敢伸手,當初林荷花生病之後,高長河又喜歡在外頭跑,好幾次險些被他欺辱了去。
要不是林荷花性情剛烈,言他敢動手就自盡而亡,根本就保不住自己的清白。
楚雲梨早就想收拾他,不過後來騰出手後,發現人已經不在。
高父一直就是病歪歪的樣子,楚雲梨還以為他人都死了呢,沒想到還活着。
“閑着呢?”
她走過去踹了一腳地上的人。
高父正在曬太陽,每天在夜裡等待酒樓打烊之後,可以去潲水桶中翻些吃的……這些年,城裡早已沒了乞丐,鎮上有許多的工人,隻要不懶,願意幹活的人都能為自己找到一份活計。
他懶慣了,哪怕幹一個月能吃上小半年,他也不願意去遭罪,幹脆躺在在角落中曬曬太陽。
這些年來,也有人好心的幫他找活計,他也不拒絕,當場熱心的跑去幹活,幹兩天就溜了。
不幹活也有的吃,為什麼要做事?
被人踹了一腳,他還以為有人要施舍自己……這些年來,時常看到他的人,自然知道他是個懶漢,但也有不少初見他的人覺得他可憐,總會有人給他些銀子。
恍惚間看到面前兩人身着華服,他心中頓時一喜,以為自己又能大吃幾頓。
可當他看清背光而立兩人的容貌時,頓時吓得魂飛魄散。
“我眼睛看不見……”
一邊說着話,他一邊爬起身,跌跌撞撞跑走,分别是落荒而逃,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楚雲梨眯起眼,并沒有追上去,找來了身邊跟着的管事,吩咐道:“去看一下他這些年有沒有幹壞事,如果有,直接報上衙門。
”
高父當年在村裡就偷雞摸狗,沒幹壞事才怪。
他不止在城裡偷了東西,還跑去欺辱了許多婦人。
不過,那些人先前不知道是他,大人查明後,雖然有好多婦人不承認,但隻憑着高父認下的罪,就已經足以将他關到老死那天。
沒兩天,楚雲梨就聽說他幹的那些事,且他這輩子都别想出來。
她不願意為了這樣的人多浪費自己時間,沒有多過問。
高父後悔不疊,深恨自己太懶,沒有遠離府城,如果去了另外的城裡,肯定沒有這場牢獄之災。
楚雲梨不知道他的想法,帶着周平安往北邊去,越走越是荒涼,她将貨物送到的同時,也會帶着藥材過去義診。
夫妻倆幾乎走遍了大半個月國,許多地方都留下了他們的善舉,好多年後,還有二人的傳說。
作者有話要說:同步連載文《炮灰姐姐的人生(快穿)》專欄可見,即将入v,喜歡的小夥伴可以去看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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