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力在這鎮上是出了名的仗義,此事一出,他哪裡還有什麼名聲?
加上他最近四處借銀,外人怕是更要低看了他。
這對于要面子的人來說,才真的是個打擊。
想到這些,魯大力臉色難看無比。
他腦中一片空白,心中砰砰直跳,深呼吸兩口氣,靠回了床上,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事得好好思量!
不能再操之過急,他得想法子挽回自己的名聲,否則,往後他都沒臉出門了。
于是,楚雲梨很快發現,魯大力夫妻倆跑來幫她的忙了,豆腐坊中,最累的活兒就是磨豆腐。
魯大力天不亮就跑來,兩人一個磨一個添,配合默契。
被其他來幫忙的人看着了眼中,又開始懷疑起外頭的傳言來。
磨豆腐這事很累,要不是為了那點工錢,沒人願意半夜爬起來。
魯大力在鎮上算是挺富裕的人,不可能為了那點工錢跑來做工。
那麼,就隻能是為了幫忙了。
于是,有人悄悄拉着楚雲梨說:“你魯叔也算是不錯的人。
”
楚雲梨微微蹙眉:“我請你來,是讓你幹活的,少說話,多做事,若是做不到,那你還是回家歇着吧。
”
她開的工錢挺高,比别人家要高兩成,能來的人都挺認真。
聽到這話,知道自己多嘴,立刻道歉,趕緊幹活。
魯大力見便宜女兒沒有阻止,幹活愈發賣力。
他這邊一心想和便宜女兒拉近關系,落在魯杏花眼中,難免就想多了。
杏花的娘當初改嫁給了鎮上一個屠戶,屠戶每天也是天不亮就起來殺豬,看着是吃得肥頭大耳,其實賺的都是辛苦銀子。
一頭豬從殺到能擺到案上,期間那是又髒又累。
杏花的娘吳氏是個願意吃苦的,每天爬起來和男人一起幹活。
高長河的婚事後,杏花生了父親的氣,便跑去跟着母親住。
院子裡天不亮就有了動靜,她也不是三歲孩子,總不可能正睡着什麼都不知道,哪怕起來燒個火,也算是幫了忙。
聽到父親跑去跟林荷花磨豆子時,她正在河裡淘洗豬毛,這玩意兒有許多用處,用來做刷子之類。
反正每天的豬毛收集起來,雖然賣不了多少銀子,但聊勝于無。
她累得氣喘噓噓,鼻息間都是屬于豬的豬屎味,傳話的人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話裡話外都說魯大力偏心繼女……還說同樣是女兒,同樣拒絕了高家的婚事,林荷花還是隻坐上了花轎才回來的,讓魯大力丢了大臉,都這樣了,他還願意哄着林荷花,不是偏心是什麼?
就算是親生姐妹住在一起久了,難免都會吵嘴。
更何況是魯杏花和林荷花這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姑娘,兩人早就互相看不順眼。
魯杏花覺得自己是魯家的血脈,可吃穿都和一個外人一模一樣,她早就不高興了。
早已積攢的不滿,加上外人的添油加醋,讓她瞬間就丢了手裡的豬毛朝着林家的主宅跑去。
關了多年的林家豆腐坊又開了門,好多老人都好這一口,早知道就在外等着了。
聞着那味道,和以前有些不同,但好像更香了。
外面擠了不少的人,杏花一到,也不管衆人,直接就往裡擠。
這鎮上的其他普通人都是講道理的,守在門口的人并沒有将心思放在攔人上,突然被人闖了進來,他還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
可已經晚了,杏花直入後門,因為這宅子是魯大力過來收租金,她曾經也來過幾次,還算熟門熟路,很快就在後院處找到了父親。
“爹,你在這裡做什麼?”
魯大力看到女兒出現,頓時皺眉。
上一次因為高長河的婚事,他和母女倆之間吵嘴了的,鬧得很不好看。
這些天父女倆都沒見面,甚至是林荷花出嫁,杏花都沒回來。
他心裡對女兒是生出了些怨氣的,加上最近為了籌銀子忙得焦頭爛額,女兒在屠戶那邊有親娘看着也不會出事,他便沒有過問。
他反問:“這麼早,你來這裡做甚?”
“早?”杏花氣得眼淚直掉:“我都已經起了快兩個時辰了,活都幹了許多。
你不也幹了這麼多活,哪裡早了?”她一邊說,一邊上前扒拉魯大力的胳膊:“我不許你在這裡幹活,你要麼跟我去洗豬毛,要麼就回家去。
”
魯大力:“……”
“杏花,你要是不願意在那邊住,就直接回家去,又沒人不讓你回。
别在這裡發脾氣。
”他壓低了聲音:“我不是平白無故來幫荷花,是有緣由的。
”
杏花抹了一把淚:“肯定有緣由啊,你把她當做了親生女兒,這是來幫女兒幹活……”
魯大力:“……”
他想要解釋說自己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從林荷花手裡拿到銀子,但汪氏就在邊上,這些話是不能直說的。
他掐了一把杏花,掏出來一把銅闆遞給她:“别在這給我裹亂,我在幹正事,拿着這銅闆去買點喜歡的東西!”
杏花大怒,猛地将銅闆扔了出去:“我才不要,你給我這些,就會給她更多。
你明明是我爹……”她越說越傷心:“你要是這麼對樹林,那我無話可說。
他是魯家唯一的男娃,本就該得你照顧。
但她林荷花憑什麼?”
這邊動靜這麼大,楚雲梨很快就趕了過來。
杏花怒瞪着她:“荷花,從小就沒有爹,确實很可憐。
那你能不能别來搶我的爹?你去搶别人的不好嗎?為何偏偏要跟我過不去?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楚雲梨眨了眨眼:“我們去請魯叔。
”
要是真去請了,杏花也不至于這麼生氣。
她惱的就是親爹的主動。
楚雲梨側頭看向一臉無措的魯大力:“魯叔,我本來就請了拉磨的人,是你非要留下來幹活,做生意最忌諱吵鬧,我今日才開張,杏花這……你還是回家歇着吧,那天你在街上就暈了,可見你平日裡的康健都是假的,還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熬夜,也别起這麼早。
”
話裡話外都是關切之語,魯大力心中卻有些無力。
林荷花要是願意把這些地契拿給他質押銀子,那才是真的關心他!
又對着邊上滿臉是淚的杏花道:“杏花,你别來跟我吵,我勸他回去了。
”
杏花:“……”更生氣了好麼!
方才她又哭又鬧,父親都不肯改口。
林荷花一說,他立刻就記住了,到底誰才是親生女兒?
魯大力眼看女兒還要鬧,做生意的人确實挺忌諱,大早上有人鬧事。
他一把拽住女兒:“你跟我來。
”
臨走之前,又吩咐汪氏:“你在這裡幫忙,得空了再回去。
”
汪氏有些擔憂杏花的臭脾氣,不願意湊上去貼人冷臉,聽到這話,心裡松一口氣的同時,又覺的男人貼心。
父女倆越過喧鬧的人群,走到了僻靜處。
此刻天蒙蒙亮,街上行人不多。
魯大力低聲道:“杏花,你以為我不想睡覺,願意跑去當驢嗎?”
杏花不願意聽父親胡扯,無論父親說了什麼,他真的是将她和荷花一視同仁。
那麼,父親心裡真正疼愛的是誰就根本不要緊了。
疼她又如何?
連荷花也沒少拿好處啊!
“我去幹活,是為了銀子。
”魯大力歎了口氣:“你不是孩子,你該懂事了。
不瞞你說,就在前兩個月,我聽說棉要漲價,特意籌了一筆銀子壓了不少。
隻等着這個冬日出手後大賺一筆。
如今才七月,冬日還得好幾個月……那時候我銀子不夠,悄悄挪用了林家的。
你應該也聽說了荷花逼我拿銀子的事,我跑去借了利錢的。
每天利錢都是一大筆,我一天拿不到銀子還上,那邊就在利滾利……”
杏花不太信父親的話,悲憤道:“誰讓你做這麼大的生意?我們家日子過不下去麼?你非要這麼幹,萬一賠了怎麼辦?”
魯大力這些日子心頭焦灼難安,早已經後悔了,歎息道:“隻怪我當時腦子一熱。
杏花,這事穩賺,幹夠了這一筆,你們姐弟倆這一生都不用愁了。
到時候我買宅子給你當陪嫁,就你跟你未來的夫婿住,到時候你婆婆不能給你氣受,你想怎樣就怎樣。
”他着重強調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姐弟。
”
杏花也不是不懂事,聽完這些話後,半信半疑地問:“你沒騙我?”
“哎呦,我的丫頭,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騙你!”魯大力跺了跺腳:“我去幹活,就是為了取得荷花的信任,拿到她買的那些地契來質押。
杏花,那些利錢前再放幾天,我冒着一次險就是替他們幹活。
”
杏花擦了擦淚:“那……那你回去吧!
魯大力說通了女兒,心中歡喜:“還是我丫頭懂事,回頭我會把賺來的銀子跟讓你跟樹林平分。
”
杏花成功被這話取悅了,唇角微翹:“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
等到魯大力再回到林家,楚雲梨看到他想擠進來,立刻迎上去:“魯叔,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往後還是别來了,我和杏花本就不和,她對我有太多不滿,我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