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罪魁禍首出現,哪裡還忍得住?
當即就撲上去拽過吳香草沖着她一頓猛掐。
吳香草又哭又求,劉家其他人滿臉漠然,劉母下手愈發狠。
有人聽到動靜趕過去,想要開口求情吧,又怕被劉家人說,站着說話不腰疼。
這大半年來,劉母經常說起自己的小兒媳,每次都會以咒罵結束。
所有人都知道,她恨毒了不老實的吳香草。
吳家人在村裡面不作為,吳香草也不是什麼好人,沒人願意為了幫她而與劉家作對。
“她跑去了小客棧裡燒火,他娘的還準備嫁給裡面一個夥計,嫁衣都繡好了。
要不是老子去得及時,她已經成了别人的媳婦。
”劉四沖着看熱鬧的人吹噓自己去城裡這大半年的經曆,被問及開春後還要不要再去時,他一揮手道:“不去了。
工錢是不錯,但我不想再幹那伺候人的活,尤其是這女人,她不老實。
城裡到處都是人,往那人堆裡一鑽,連影子都找不見,我要是三天兩頭找人,也别想好好幹活。
”
他踢了一腳地上的吳香草:“趕緊去拿茶水來啊!”
吳香草求之不得,連滾帶爬地跑走。
劉家對她,那是真的恨到了骨子裡,吳香草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每天幹不完的活,還要挨罵挨打。
哪怕是村裡對媳婦最苛刻的人家都覺得劉家過分。
楚雲梨從頭到尾就沒管劉家的事。
吳香草大抵也知道求不動她,再沒有上門來求過。
倒是柴家盛說,吳香草有私底下在路旁等過他,不過,他有妻有兒,不方便與她單獨相處,早早就避開了。
餘小丫得知此事,多給他夾了幾塊肉。
夫妻倆感情不錯,妞妞很喜歡妹妹,本身也懂事,柴家盛并沒有因為有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改變對妞妞的疼愛。
餘小丫看在眼中,愈發珍惜如今的日子。
開春後,各家又開始忙着春耕。
天氣漸暖,割完了地裡的荒草都是放在一起燒,每天都能看到山上到處在冒煙。
這一日夜裡,楚雲梨忽然聞到了煙味,她因為是走水,翻身坐起跑出門,看到是左邊的方向。
她急忙大喊,周圍各家已經有警覺的人發現了不對勁。
聽到她喊,喊的人就更多了。
沒多久,衆人就得知确實有人家走水,失火的是劉家。
村裡的房子不如城裡密集,家家都有小院,院子着火不一定會讓鄰居遭殃。
但大家鄰裡住着,隻要不是太無賴的人,平時哪怕有些小恩怨,遇上這種大事都會出手幫忙。
很快,各家就拎着水桶過去幫着滅火。
劉大帶着媳婦去了嶽父家幹活,當日就沒回來。
劉二跑了出來,急得團團轉轉,他又沖進去背了母親。
劉母吸着了煙,整個人昏死過去,劉二見母親還有氣,便放了心,急忙跑去救火。
劉三劉四的屋子始終沒見人出來。
劉三屋子中隐約看到有人影晃動,而劉四,就跟睡死了似的。
到底有那膽大的人将棉被濕了水裹在身上沖進去,沒多久就跑了出來,搖頭道:“劉四已經沒氣了!”
另一邊去劉三屋中的人倒是将人扛了出來,是和劉三互相攙扶着跑出來的。
二人的身後還有一抹纖細的身影。
劉三一到外頭,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指着身後跟出來的吳香草滿眼狠辣,像是要吃人似的。
吳香草滿臉黢黑,頭發都被燒了幾縷,她渾身的狼狽……最要緊是隻着了内衫。
明明是劉四的媳婦,大半夜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劉三的屋中。
衆人親眼所見,要說兩人之間沒事,也得有人信啊!
吳香草也被嗆着了,她手臂上被火苗撩出了一大片火泡,趴在地上不停咳嗽,咳嗽的間歇又在哈哈大笑:“燒死你們……你們所有人都該死……全都去死……一群畜牲活着浪費糧食……都死了才好呢……哈哈哈哈……”
受了這麼重的傷還笑得出來,且神情癫狂,像瘋了似的。
人多力量大,村裡的人來來回回挑水,終于在半個時辰後将火勢全部熄滅。
因為發現得早,并沒有蔓延到兩邊鄰居家中,這是劉家的宅子被燒了大半,隻剩下幾根柱子立着,得一個框架杵在那裡。
好慘!
所有的糧食都在屋中,這宅子一燒,受了傷不說,也燒完了全家的口糧。
往後這日子怎麼過?
吳香草哈哈大笑中,說起了自己這些日子的遭遇,劉四不幹人事,能攢到銀子回來,并非他口中所言一般是做工攢下的工錢。
而是他讓吳香草做了暗娼。
在這期間,吳香草好多次想要逃跑,但都被抓了回來。
抓回來後還要挨上一頓毒打,幾次之後,她被打怕了。
也怕真如劉四所言那般将她的腿打斷,隻讓她躺床上那什麼。
後來到了年關,劉四帶着她回村……村裡人純樸,各家日子都不寬裕,沒人願意花銀子去找女人,也沒人敢讓自己的女人做那種事,那時會被衆人戳脊梁骨的。
吳香草真心以為隻要回到了村裡,她就不用過那種肮髒的日子。
結果,劉三趁着弟弟不在,摸上了她的床。
吳香草死命掙紮,卻還是敵不過。
翌日她對着一夜未歸的夫君哭訴,換來的隻是幾聲冷笑:又不是黃花閨女,矯情什麼?
劉四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劉三見狀,愈發得寸進尺。
劉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後,痛斥兩個兒子不像話,但之後也沒再管此事。
吳香草知道這事情不傳出便罷,隻要傳出去,她就活不成了。
她每天幹那麼多的活,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于是,就有了今夜的這一把火。
衆人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猜到了她的遭遇,都覺得劉家兄弟是畜牲。
劉二站在一旁特别尴尬,他知道三弟和四弟之間的這些事,卻一直沒有參與進去。
他對着自己的弟媳,實在下不了嘴。
劉母醒過來,面對衆人的指指點點,恨不能再次昏死過去。
看到自家被燒的隻剩下一個框架的房子,得知什麼都沒救出來後,她真的昏了過去。
她被燒傷了,好在傷勢不重。
傷勢最重的是劉三和吳香草,劉四後來被扛出來後,再沒能醒過來。
劉家辦了喪事,吃的糧食是本家人湊的,棺木也是劉家一個長輩出的,喪事辦的特别簡單。
吳香草被關在先搭出來的棚子裡,不許跪靈。
當然,她也沒想跪。
喪事過後,劉家人需要請大夫,村裡各家都給了一些銀子,楚雲梨是一點沒給。
不過,她給了些燙傷的藥。
至于塗不塗,那就是劉家自己的事了。
劉家拿不出多少銀子買藥,藥還是塗了的。
劉母發現藥效不錯後,留着給母子三人用,一點都沒分給窩棚中的吳香草。
吳香草身上其實被火苗撩傷了一大片,後來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天氣炎熱,劉家舍不得找大夫給她看診。
沒多久,她就發起了高熱,渾身燙得可以烙餅,還說起了胡話。
或許每個人在臨死之前都會回顧自己身上所有發生過的事,她恍惚間想起了自己這短暫的半生,小時候跟着父親到處蹭飯,受盡了白眼。
嫁到劉家之後,更是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哪怕劉母嘴上說得好聽,但讓她幹活,或是沖她下手時一點都不留情。
這短短二十年間,過得最好最安甯的日子,還是在柴家。
在柴家,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一個被尊重的人。
而不是父親口中的賠錢貨,不是劉家人口中的災星。
柴家哪怕是應該對媳婦苛責無比的姚春芳,對她也溫和無比,所有好吃的都有她一份,從未慢待過她……而她,不小心将這樣的家人弄丢了。
她後悔了!
到了此刻,後悔已經無用。
半夜裡,楚雲梨正在睡覺,聽到外頭有敲門聲傳來,她率先起身去看。
不然,就該輪到柴家盛夫妻倆去,兩人帶着孩子睡,這一動彈要是吵醒了孩子,又是一場折騰。
門口站着劉母,楚雲梨挺意外的,看了看高懸的明月,問:“大半夜不睡,有事?”
劉母臉色難看:“香草要不行了,她說想見你。
”
楚雲梨驚訝道:“不應該呀。
”香草的燒傷确實挺重,但她給了藥,雖然不是頂好的燒傷藥,隻要用上,傷疤可能會有,但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劉母聽出了她的話中意,臉色有些尴尬:“反正就不行了,非要見你一面。
”
“不去。
”楚雲梨揮了揮手:“沒什麼好說的。
”
劉母沉默了下,道:“她好像知道錯了,想跟你道歉。
”
真正想聽她道歉的人已經不在,楚雲梨隻要知道她後悔了就行。
打了個呵欠道:“我們已經不是親人,她是你的兒媳,你陪着就行了。
明兒還有事,我先回去睡。
”
楚雲梨不知道的是,劉母并不願意來請她,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吳香草在窩棚中咒罵不休,還說她要是見不到柴家人,就詛咒劉家這一脈斷子絕孫。
劉母知道自己對這個兒媳有些過分,心裡也挺虛的。
再說,這種拿命來詛咒一家人的事,甯可信其有,反正柴家不遠,跑一趟也不費事。
結果,都見着了人,姚春芳卻不肯過來。
她還想多說幾句,門已經關上。
之後,無論她怎麼敲,都再沒有敲開。
吳香草等了許久,看到是劉母一個人進來,她心頭特别失望,道:“你們劉家都是畜牲,老天有眼,一定讓你們惡有惡報。
”
劉母氣急,上前狠狠踹了一腳。
瀕死的吳香草哪裡經得起?
等到劉母冷靜下來,地上的人已經沒了氣息。
劉家宅子被燒,所有的财物付諸一炬,劉二沒多久就找了個姑娘入贅,那邊的條件就是讓他以後再不管劉家人。
已經二十大幾的人,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能娶上媳婦的機會。
他答應了。
劉大帶着媳婦兒搬過去了嶽家,偌大的院子隻剩下了劉三和母親。
屋中着火,劉三想要跑出來時,吳香草死死将他抱住,是打算與他同歸于盡的,他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腿上和胳膊上都被燒傷,哪怕有藥膏,也還是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傷疤。
劉家本來就窮,别說聘禮了,連像樣的住處都無,家裡的地也被其餘的幾個兄弟分走,每年隻夠糊口。
他想要娶媳婦的想法隻得一年年往後拖。
劉母每每想起吳香草的死相,就吓得睡不着覺,一日日虛弱下去,兩年後就沒了。
劉三沒了母親,獨自一人居住,他再不像以前那般肯幹,地裡的活是能拖就拖。
一開始劉大還回來幫忙,後來看到弟弟實在是扶不上牆,便放棄了。
再後來,劉三自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在一個冬日的早上被發現他摔倒在自家院子裡,已經沒了氣息。
應該是喝得太醉,跑出來去茅房時醉倒在地,然後被凍死了。
柴家盛成親的第三年,餘小丫再次有孕,這一次同樣生下來一個女兒。
她心頭很緊張,生怕阿婆不喜歡。
後來發現阿婆對她态度一如既往,同樣喜歡這個孩子後,她放下心的同時,心中也生出了許多感動。
她不知道積了多少德,才能遇上這樣的一戶人家。
兩年後,餘小丫又有身孕,母子平安。
其實,楚雲梨并沒有要她一定要生兒子,姚春芳所求也是想讓孫子平安無憂,至于後代的事,她壓根就沒想那麼多。
當然,讓柴家盛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姚春芳知道後,一定會更添幾分滿意。
楚雲梨得空就帶着幾個孩子轉悠,這一次她沒有走出去,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城裡。
倒是柴家盛的小兒子一心想往外奔,小小年紀于讀書上頗有天分,十七歲那年考中秀才之後,緊接着就中了舉人,三年後就成了年輕的狀元。
他先是去各地做父母官,後來回到京城,做到三品大員時,曾祖母過世,因為不是雙親,他又身在要職,她想要回鄉丁憂的折子被壓下。
他永遠都記得曾祖母的那些教誨,幹脆辭官歸隐。
那之後,他再沒有離開柳樹村。
柳樹村近來變化很大,這一切要從柴家說起。
柴家阿婆被孫媳欺騙後,将人攆出了門。
她像是受了刺激,一把年紀的人突然開始修建暖房,又造了豬圈養豬。
大概是運氣好,第一年的冬日她就賺了銀子,聽說賺了十幾兩,常人遇上這事,肯定是藏着掖着,不讓外人知道,柴家阿婆不同,她特别的大度,主動帶着村裡的人一起發财,并不是嘴上說的大度,是真的傾囊相授。
所有的房子全都部瞞着外人,隻要願意學,她就願意教。
短短三年間,村裡的各家各戶都修建起了大片暖房,還有許多的豬圈。
各家各戶陳舊的院子漸漸變成了高門大宅,每到冬日,還有專門的菜販跑到這裡來收菜。
養出的豬也有人專門拉到城裡去宰殺。
周圍最富裕的村子,非柳樹村莫屬。
所有人心裡都知道,這一切都是柴家阿婆帶來的。
柴家是村裡獨一戶,也是衆人最願意護着的人家,誰要是敢和柴家作對,那就是和整個柳樹村作對。
衆人都覺得,生在柳樹村的孩子,一定是上輩子積德行善過的。
在這裡長大的孩子,隻要不懶,都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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