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襟懷,琉璃世界,夜色清如許。
餐館昏黃的燈光從中映照而出,将白色的雪,照耀的好似裹上了一層炸過的面糠。
“去給曦曦過生日?”
老闆叼着卷煙,眼睛亮了亮,他站起身,拍了拍手。
“沒問題,時間尚早,我去炒幾個菜。
”
老闆語氣好似都變得輕快了起來,動力滿滿。
地上的大黑狗早已站了起來,原地蹦跶了幾下,看向李澈的目光都帶上了幾許欣賞與認同。
李澈笑了起來,坐在了老闆原本坐在的位置。
大黑狗在雪地中來回踱步,雪花順着巷弄上方的窄窄的天穹,飄零灑落而下。
狗子很開心,或許是即将要見到曦曦而為之開懷。
李澈捏着一根卷煙,眯着眼,坐在椅子上,輕輕的吐出煙氣。
“好舒服……”
“多想現在就能過上這樣擺爛的日子啊。
”
“每天抽抽煙,曬曬太陽,欣賞雪色,靜靜的看着女兒長大……”
“真的是美滋滋。
”
“可惜……我在此世如履薄冰,還無法停下腳步。
”
李澈輕歎了一口氣。
開一家餐館,養一條狗,聽風觀雪,賞漫天浮雲。
如此日子,别提有多滋潤了。
等候了片刻後,老闆喊了李澈。
李澈掀開簾布進入,叮鈴的門鈴被敲響,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喲呵,這麼豐盛!”
李澈深吸一口氣,隻感覺自己的鼻腔都好似被無盡的香味給充塞填滿。
“紅燒肉、紅燒豬蹄、地三鮮、糖醋魚……”
“都是曦曦愛吃的。
”
李澈笑了起來,眼眸都柔和了許多。
“曦曦今天是壽星,她最大,自是做他喜歡吃的菜?難不成還做你喜歡吃的清湯面?”
老闆一邊用幹淨的毛巾擦拭着白淨的手,一邊淡漠的說道。
李澈臉頓時就一拉。
老闆,你是不是對他李澈的口味有點誤解?
他是喜歡吃清湯面的人嗎?
是老闆你隻願意來碗清湯面而已!
還是連蛋都不願意加的那種!
李澈拂袖而過,将所有菜品都給收納到了乾坤空間之内。
李澈與老闆并肩出了餐館,一人白衣如雪,一人墨衫濃抹。
寒花帶雪滿山腰,著柳冰珠滿碧條。
大黑狗跟在二人身後,一路朝着内城方向而去。
大如手的雪花飄灑零落,将整座乾元道城給覆蓋的銀裝素裹,寬敞無比的大街之上,行人極少,往來都是冷清。
李澈帶着老闆和大黑狗,回到了留香巷的大院子。
院子外有兩輛馬車停泊等候着。
落雪簌簌蓋住了車廂的車頂,普通的馬匹在寒風中哼哧着熱氣。
大黑狗一出現,這兩匹馬頓時馬腿都開始顫栗起來,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想來應該是大黑狗收斂了氣息。
李澈早就關注到這一點,這黑狗與老闆自是神秘非凡。
不過,李澈也是察覺到他們是真的非常關心與喜愛曦曦,老闆看上去冷漠,但是給曦曦做菜的時候,可以感到熱乎的心緒。
狗子就更莫要說,李澈連狗頭都沒摸過……
而在曦曦面前,狗子渾身上下,已經沒一處幹淨的地方了。
“這是……”
張雅、老陳還有沐婆婆,以及上官青虹都在院子中等候着。
張雅疑惑的看着老闆和大黑狗。
李澈簡單介紹了一下。
張雅頓時露出了笑容,隻要是疼愛曦曦的人,那都是她張雅的朋友。
“走吧,我們出發……焦長老隻給我們開放了這一晚。
”
李澈溫和的說道。
大伯和大伯母還有堂哥李正然與堂嫂柳春茗,都早早等候着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李乘舟了,自是也懷念的緊。
也打算趁着今夜去看一看李乘舟,特别是柳春茗,焦急的望眼欲穿,不知道自己兒子在神宗山門内,有沒有吃好與穿好?
跟着大宗師練劍,會不會很累?
當娘的總是對孩子有操不完的心。
一行人上了馬車,輪毂碾動,撕裂風雪,載着衆人和一條黑狗,一同朝着神宗山門方向弛掠而去。
神宗山門,巨大橫亘的乾坤匾額之前。
大宗師聶陽牽着曦曦,在他的身邊,則是跟着抱着劍紮馬步的李乘舟。
李乘舟小小的眸光中有火。
他想要跟師父一樣,成為一位超級厲害的大宗師劍客!
曦曦翹首以盼,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甚至在原地不斷的跳躍起來。
聶陽牽着曦曦,面容上毫無情緒波動。
當兩輛馬車撕開風雪而來的時候。
曦曦頓時尖叫了起來:“來啦來啦!”
“聶陽叔叔,我去看一看!”
曦曦話語落畢,直接掙脫了聶陽的手,身上氣血翻滾,小小的腳丫子在風雪中猛地跺下。
頓時宛如炮彈一般彈射而出!
嗡嗡嗡——!!!
跳動的火星從她的腳丫子下冒騰而出,火光肆虐之間,風雪被撕碎。
獄蓮風火金光輪從曦曦的腳下迸發而出,拖曳着她的身形,歪歪扭扭的朝着馬車飛馳而來!
很顯然,隻是剛剛掌握了風火金光輪,卻并不熟練。
但她就是想要在爹爹和娘親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一年在神宗之中修煉的成果!
“爹爹啊——!!!”
“娘親呐——!!!”
馬車的簾布掀開,張雅滿臉激動的看着飛馳而來的曦曦。
曦曦腳踩金光輪,金光輪高速旋轉,落在馬車上,獄蓮風火金光輪便重新縮回她的腳掌之内。
“娘親!”
曦曦一把撞入了張雅的懷裡,眼淚直接就飙飛了出來。
嘟癟着嘴,眼淚滾燙的從眼角滑落。
死死抱着張雅,小腦袋不斷的蹭着,怎麼也不願意松開!
張雅也是眼圈泛紅,輕柔着女兒的腦袋,心中滿是心疼。
李澈溫和的看着娘倆,心緒也是不禁波動起來。
曦曦抱了一會兒張雅後,就掙脫開來,進入車廂内,鑽到李澈的懷裡,環抱住李澈的脖頸。
“嗚嗚嗚……爹爹!”
“曦曦想你們啦!”
曦曦委屈的說道。
李澈輕輕拍打着女兒的後背,内心的柔軟好似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
“爹爹馬上就來神宗正宗之内陪你,以後你每天都能見到爹娘,好不好?”
“好!”
“拉鈎鈎!”曦曦擡起頭,熟稔的豎起小拇指。
李澈揉了揉曦曦的小腦袋,鄭重的與曦曦拉鈎約定。
曦曦才是用袖子擦抹去了眼淚。
忽然,曦曦眼睛亮了起來!
“狗狗!”
曦曦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車廂中的大黑狗。
一把就從李澈身上跳下來,抱住了大黑狗,環住了大黑狗的脖子,就跟環住李澈脖子時候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
李澈心中的柔軟感覺一下子就變硬了。
“還有老闆!看來今天曦曦生日有好吃的啦!”
曦曦笑的燦爛且開心。
李澈搖了搖頭,走出馬車,頂着風雪來到了聶陽的身邊。
拍了拍李乘舟的腦袋:“你爹娘在後面那輛馬車,去吧。
”
李乘舟早已忍不住了,卻還是看了聶陽一眼。
“師父,我可以去嗎?”
聶陽眼眸中浮現柔和,點了點頭。
李乘舟頓時歡快的奔向了另一輛馬車。
大伯母和柳春茗早已擠在車轅上,翹首以盼。
“勞煩聶大宗師了。
”
李澈溫和笑道。
聶陽卻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走吧,我們進山。
”
兩人坐在車轅上,老陳抽打缰繩,因為有提前跟守山人說過,所以并未被攔阻。
坐在車廂内,曦曦抱着狗子在玩耍着,笑的可開心了。
而另一邊。
老闆靜靜的坐着,平靜的看着曦曦與大黑狗在玩耍,眼眸中有柔和。
當馬車剛剛穿過乾坤道蘊匾額的時候……
轟隆隆——!!!
道蘊匾額之上落滿的雪,突兀的瞬間便開始震蕩,一股強大的道蘊力量,好像要從匾額中噴薄而出似的。
馬車内,老闆瞥了那道蘊匾額一眼。
霎時,匾額安靜了下來。
乖巧至極。
這一點點異變,并未引起任何的人察覺,哪怕是神宗正宗之内的那些強者也未曾察覺到。
馬車在山道中馳騁,慢慢的駛過了山路,越過一座又一座詭異廟。
聶陽坐在車轅上,抱着破布捆束劍柄的青銅鐵劍,眉頭微微一蹙。
他特意來接引李澈等人,便是為了防止這一路上,詭異廟中的廟神們會對陌生人産生敵意,會釋放出詭阙和詭霧來籠罩陌生人。
神宗山門之所以不讓外人踏足與長久居住,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非乾元神宗弟子,在山門之内,會被認為是陌生人,沒有神宗弟子、長老等等氣息标識,會被詭異廟認為是入侵者。
進而被詭阙侵蝕,被廟神盯上,打算化作護廟咒屍。
“今天的詭異廟……”
“安靜的可怕。
”
聶陽眉頭一蹙,繼而緩緩的松開。
安靜自是最好,也省的他還得麻煩出手。
當兩輛馬車駛入了神宗山門内城之後,很快便來到了焦少秋那寬敞無比的長老院子。
院子内,等候的諸多孩子早已跑了出來。
宮元亮、公羊秀、鐵善财等等一個個孩童紛紛跑了出來。
李澈瞥了他們一眼,隻看到了滿頭風雪中亂甩的黃毛。
忽然,李澈心神微微一動。
天地棋盤自眉心跳躍而出,瞬間籠罩了整座外門弟子城。
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兩股熟悉的氣息。
卻見弟子城的一條長街之上,風雪靜靜飄灑落下之間,有一架安靜的馬車停泊着。
馬車之内,正是蘇楚陽,以及蘇家的那位胎息蛻境界的強大長老。
蘇楚陽有些不樂意。
那身着古樸長衫的老人,卻隻是平靜的捋了捋胡須:“你在抗拒什麼?”
“我又不喜歡她……長老,我不想去。
”
蘇楚陽搖了搖頭。
作為入了雛龍譜,雖然隻位列第三,但是蘇楚陽也有屬于他的驕傲。
他被李暖曦給擠下來了,他很是不服,他現在隻想要努力修煉,然後赢過李暖曦,将他所失去的統統奪回來!
這個時候,長老居然讓他去跟李暖曦示好,給她送禮物,甚至嘗試培養感情!
蘇楚陽不願!
女人有什麼好的!
女人隻會影響他的道心!
他蘇楚陽,可是要成為宗主大神親傳弟子的神童!
才不願早早的就被感情所束縛!
“你啊……蠢貨。
”
長老蹙眉,捋須叱喝。
“我們蘇家,向來都是主張與高品質的血脈結合,那李暖曦能被雛龍譜評定,配你……足夠了,當你的第一個女人足夠了!”
“也不需要你真的用上感情,隻要娶到手便可,若是有其他喜歡的,再娶便是……像你那位兄長有何不好?”
“如今他家族資源傾力培養,如今已經擠入了真傳譜……”
長老淡淡說道。
蘇楚陽卻是很犟。
“長老……我會堂堂正正擊敗她,重新回到雛龍譜第三!到時候便能證明,她配不上我,況且,我不喜歡她!”
蘇楚陽攥拳,鬥志滾滾。
“她若敗給我,那便代表她沒有資格做我蘇楚陽的女人!”
長老靠在了柔軟的馬車靠墊上,累了。
這孩子沒救了。
輕輕吐出一口氣。
“廢物。
”
“老夫讓你去,你便去!”
蘇楚陽攥着拳,很是憋屈,九歲的他,不得不臣服在家族權力面前。
拿上了禮物,蘇楚陽最終還是向權力低頭了。
小小年紀,就見到了權力的黑暗。
……
……
李澈收回了心神,眼眸中浮現出一抹古怪之色。
在他天地棋盤的感知之下,那蘇家老登與蘇楚陽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