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大雨傾盆而下,遮蔽了穹天萬裡。
黑暗逼仄,壓抑難喘,宛若黑夜!
冬日的黑雲,帶來比夏雨更加可怕的威勢,給整個金光府城帶來強大的壓迫感。
好似天地垂傾,山河破碎!
觀潮閣。
馬車飛速的馳騁,輪毂轉動,帶動甩起的水花,不斷的打碎積水。
在城中繞了許多彎路的馬車,終于平緩的駛回了觀潮閣内。
來到了那座不起眼的閣樓之前。
戴着黑鐵面具的黑袍人緩緩下了馬車,戴着鬥笠,撐起滂沱的冬雨,雨水拍打在鬥笠上,炸起朦胧的水霧。
他叩響了門扉,門扉開啟了一條縫隙,一道黑袍人影上下打量着他。
繼而才是開了門,讓他進入了屋内。
屋内。
黑鐵面具之人疾步而走,一邊走着,一邊氣血運轉,将身上的水汽給蒸騰了個幹淨。
他來都了屋子中,那戴着黃金面具的身影,正在處理着文書。
忽而。
黃金面具身影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盯着黑鐵面具身影,眉頭微微蹙起。
“你身後跟了尾巴?”
黑鐵面具一怔:“大人為何如此說?”
“我的【慎驚問仙】神性,在震顫跳動……說明你出問題了,或者說,你帶回來了極大的威脅。
”
黃金面具身影,騰的從桌案後站起身。
雙眸變得極其鋒銳。
“不過……能夠讓我【慎驚問仙】神性,都在微微的顫栗,說明來者的實力,絕對不俗。
”
黃金面具身影大袖狂卷負于身後,身上竟是散發出強大且扭曲的力量。
“小小一座府城,業務鋪開竟是如此的麻煩。
”
“先有任務失敗,死了兩位九曜殺手,又有尾巴跟随着伱……”
“真是讓人好生煩悶!”
黃金面具身影歎了口氣。
獵神閣的業務鋪開,總部可是對他有業務要求的。
這月報若是傳回總部,他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獵神閣也非是剛剛入駐金光府城,觀潮閣便是他們的運營,觀潮閣的閣主便是他們獵神閣的人,培養了很久。
如今,直接接手觀潮閣,本是水到渠成的事。
忽然。
黃金面具眼眸一眯,頭顱一扭,身形已然出現在了門戶之外。
嘩啦嘩啦!
狂風大作,雨珠如彈!
雨水拍打在黃金面具上,慢慢的滑下。
他盯着遠處的蒼穹,狂風亂卷之處,好似有一輪大日落海,逐漸沉淪消亡。
天地間似乎都有灼熱的氣息滾滾排開。
“武道意志的寂滅,滿腹不甘咆哮天地……”
“一位大宗師隕落了。
”
“金光府城之内,明面上的大宗師就一人……薛獨夫!”
黃金面具沉聲說道。
而跟在他身後的黑鐵面具,則是渾身震顫。
“怎麼會?”
“薛獨夫怎麼會?”
“我剛剛才跟他商談了合作,他願意出價,繼續刺殺李澈和張雅夫妻!”
黑面人驚愕道。
他前腳剛走,薛獨夫這位大宗師……
竟是就被人殺死在了城中?
“事實便是如此……一位大宗師隕落了。
”
黃金面具搖了搖頭,他相信自己的感知。
“四禦八臂獄蓮忿怒三太子詭異廟……尚未開啟廟神共鳴,就已然出現大宗師隕落……亂象漸顯。
”
“大機緣在前,混亂便就此發生。
”
“這次廟神共鳴大會,或許……會遠遠超出往昔預料!”
黃金面具人影倒是見怪不怪。
在神都、道城等等大城周圍,若是有四禦詭異廟開啟詭阙,機緣顯化,同樣伴随着慘烈的厮殺。
為了争奪四禦機緣,神元真人隕落都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不過,得澄清這事與我獵神閣無關,否則……薛獨夫作為姬魔禮麾下的大宗師,雖然隻是個神罡大宗師,卻也會惹騷上身。
”
“莫要替人背了黑鍋。
”
淡淡的聲音從黃金面具口中傳出。
黑鐵面具抱拳,身軀都在微微顫栗。
黃金面具搖了搖頭,轉身便欲要朝着桌案走去,繼續完成他未曾看完的案牍。
忽然。
他的步伐猛地止住,踩踏在木闆地面的刹那。
好似大鼓狠狠一錘的聲波,順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黃金面具眼眸緊縮,面具下的瞳孔縮小。
他的身上,神性不受控制的迸發而出,在狂卷亂飚。
緩緩的轉身,看向了遠處的院子。
那兒……
有一尊木雕,随着雨水而一同無聲無息的墜落而下。
那是一尊端坐在蓮台上的觀音像。
慈眉善目,手掐法訣。
與雨珠同墜。
黃金面具眼眸緊縮。
渾身汗毛在一瞬間倒豎起來,根根毛孔噴薄着滾燙的熱氣。
一股讓他近乎要窒息的驚悚感,從與那觀音木雕對視的刹那,自他心胸之中無可遏制的噴薄而出!
這是……
什麼啊?!
為何……
看上去隻是一座木雕,卻給他帶來如此毛骨悚然的感覺!
好似,要焚山煮海!
好似,要滅絕生機!
但是……
隻是一尊木雕啊!
下一瞬。
黃金面具便渾身氣血蒸騰,神性狂卷,一顆裹挾在磅礴神性之中的神元金丹刹那間浮現而出!
無數的神性,好似萬丈毫光般,從他的背後綻放。
那黑面人,幾乎刹那間,便被神元真人無可抵禦的位階威壓給壓的狠狠的趴在了地上。
他五指一攥,空氣都在刹那間間凝固起來。
那尊幾乎要砸落在地面的觀音木雕,被他以強大神性修為,封鎖凍結空氣。
無數的雨珠化作了手掌,欲要托起這尊觀音木雕像!
然而……
沉重!
無與倫比的沉重!
這尊觀音神像,竟是沉重好似一座山嶽傾塌而下。
他……
托不住這尊觀音!
雨珠彙聚而成的手掌炸裂開來,像是破碎的鏡面,炸的四分五裂。
繼而,那觀音神像便砸落在了地上。
在黃金面具的瞳孔之中……
那觀音像開始膨脹、扭曲、鼓蕩、爆碎……
觀音慈祥溫和的面容,瞬間扭曲猙獰,繼而炸的四分五裂!
光!
絢爛至極的光!
從那觀音神像之中迸發而出!
一枚又一枚神性堆徹成的棋子,蘊藏着無與倫比的暴躁與喧嚣,彼此碰撞之間,炸起了絢爛至極的光和熱!
那其中所蘊含的恐怖力量……
黃金面具感覺元神都被凍僵了似的!
“逃——!!!!”
一聲怒喝。
黃金面具腳尖狠狠的落下。
身軀尚未彈射而出。
爆炸……
便發生了!
嘭——!!!!
當無盡的光、沖擊波、與毀滅熾熱的氣浪,裹挾在躁動沸騰的神性力量宣洩開來的時候!
刺耳炸膜的爆炸聲音,才是悠悠響徹而起。
好似萬丈雲穹之中的雷霆碰撞,于人間落雷炸響!
無盡的光和熱,與刹那間迸發!
一個巨大的光球,不斷的擴張擴張,地面瞬間破碎,在這看似緩慢,卻又急速擴張的光球之下,根本如紙糊般。
無數的碎石崩飛而起,繼而被可怕的光與熱震滅成了粉塵!
在狂風呼嘯之間,不住的消弭!
大地好像在這一刻,被萬丈天穹上狠狠砸下的一個隕星般的大錘給砸中。
鼓起,複又撫平,如水波揚起大浪一般!
地面化作了水面,脆弱不堪!
天地翻覆!
焚天煮海!
轟——!!!!
極緻絢爛的火光,肆虐而出!
那黑面人隻來得及轉身,便好似看到了一顆絢爛至極的烈陽,在他的視野中綻放,充塞無盡的目光!
……
……
一位大宗師身死!
其堅韌不摧的武道意志彌漫在天地之間,讓金光府城之内的諸多強者,俱是汗毛倒豎。
哪怕那暴躁咆哮的,沖刷天地的大雨。
似乎都無法洗去這位武道大宗師身死之後的強烈怨念。
這可是一位大宗師啊!
武道意志近乎凝成實質,可如山嶽以般傾軋任何大宗師之下的武夫,讓其氣血凝滞,難以運轉!
實現如神性位階一般的高位階壓迫感!
然而,如此人物,竟然被人殺死!
強殺于長街之上!
甚至……是在被殺死之後,才被世人所感知到。
甚至沒有人見證到這一場大宗師被強殺的足以銘記金光府曆史之中的盛大畫面!
咻咻咻——
破空之聲響徹,廢墟之中。
一道道身影飛速的趕赴而來,一個個眼眸凝重至極。
四大世家的神相老祖宗,還有諸多虛相、宗師之流,一個個伫立在那可怕的大坑廢墟邊沿。
看着那深坑之中,灼熱如岩漿般還在腐蝕着地面的血液。
呆若木雞,瞠目結舌。
“真的……死了一位大宗師啊。
”
秦地坤目光閃爍,眼眸中亦是有所震撼之色。
“是誰做的?”
海家老祖面色極其肅然,眼底更是湧現出一抹驚恐之色。
能殺大宗師,那殺他們這些神相,怕是也會相當輕松。
秦地坤走到了廢墟之中。
嗤嗤嗤——
灼熱未散,那強大至極的大宗師武道意志,不斷的蒸騰着!
他走到了廢墟一處,緩緩蹲下身,抓起了一根熾熱至極的箭矢。
“赤炎流火碎星箭……”
“這是聞龍山這位神箭手的絕學箭術……”
秦地坤隻是抓着箭頭,便感覺到彌留箭矢之上的恐怖真氣與混亂神性,如毒蛇般要鑽入他的體内。
面色連續抖了抖。
是誰?
如此歹毒的神性,如此霸烈的真氣!
但最重要的一點……
殺薛獨夫這位大宗師的,乃是一位宗師!
箭矢中彌留的真氣,便證明了這一點!
“宗師殺大宗師……”
秦地坤面容沉凝,眸光閃爍,幽幽流轉。
“如此體魄……如此肉身……”
宗師殺大宗師并非沒有過,比起神相殺神元,倒是要容易一些。
因為氣血武夫彼此之間的壓制,并沒有神性位階之間那麼絕對。
可是,也是極其罕見的事情了。
宗師……那得是将自身打熬成何等恐怖的宗師,才能逆伐肉身無缺無漏生出霸烈神罡的大宗師啊!
氣達三尺,罡破三丈!
這足以說明宗師與大宗師的差距!
“是誰?”
“不知道……但應該能猜測的出來吧?”
“諸位可還記得前些時日那一場地府神猴與薛獨夫這位大宗師的一戰?”
不少高手對視,對談。
忽然。
幾位尚且在盯着地上廢墟,心頭震駭的諸多高手們。
隻覺得大地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
天地間下落的暴雨,都一刹那間停歇下來!
衆人好似踩踏在船上,任由船在晃蕩!
秦地坤汗毛倒豎,猛地扭頭。
幾位神相老祖,俱是淩空登天而起。
繼而。
他們便看到了……
黑雲遮蔽下的黑暗……
化絢爛白晝!
光!
無盡的光芒,刹那間,從府城的一個區域升騰而起!
所有人眼眸中的光線、聲音,盡數被那絢爛如烈陽升起的光輝所剝奪!
隻剩下了無盡的虛無與茫茫然!
毀滅!
濃烈至極的毀滅氣息,在金光府城之中爆炸宣洩!
地裂山崩!
整個府城無數的房屋都在搖晃,好似遭受到了地龍翻身這等自然災害。
而這……
隻是開始。
……
……
城主府。
嘩啦嘩啦!
暴雨夾雜着勁風,狂風呼嘯,鬼哭狼嚎!
大雨如鋒銳的箭矢,萬箭齊發般從高空墜下,卻皆是被那端坐在血雲上肩頭以長槍挑起一具無頭屍體的身影給切割扭開。
那戴着神猴面具的身影,雙眸流淌金色的火焰。
“桀桀桀”的放蕩不羁的笑聲,從他的口中傳出。
整個城主府,好似刹那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城主府内。
小王爺姬海會在屋内認真的蘊養着神性,卻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躁動與煩悶。
他睜開眼,龍神紫瞳微微閃爍光輝,好像鏡面一般反射着流光。
一道黑影悄然浮現,漂浮在了姬海會的身後。
“小王爺……出事了。
”
“薛獨夫……死了。
”
黑影沉聲吐出的話語,讓姬海會的面色刹那間變得煞白起來。
“怎……怎麼會?”
薛獨夫不是去尋獵神閣發布任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