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加起來不到二十枚的銀币,同時陷入了沉默。
……
在待了不到半個月後。
貧窮的馬戲團終于破産了。
魔術師難得表情略帶震驚,愛麗絲偷偷跟薇薇安咬耳朵,“看——我就說倒黴是會傳染的。
”
薇薇安安慰自己失望的團長,“為什麼不去應聘對面那一家呢?”
她眼神放光,人偶的心思是如此好猜,魔術師忽然咳嗽了幾聲,他真誠地看着自己的兩隻人偶,“就在剛剛,我好像成為了這家馬戲團的團長。
”
與此同時還繼承了對方五百金币的債務。
兩隻人偶震驚地看着他。
金發女王像一顆炮仗一樣原地彈起,“笨蛋團長!我就說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應聘上了!可惡的人類給我他的血液我要詛咒他!”
女王怒不可遏,誓要讓所有人陪葬。
薇薇安尚不能理解這份數字的含義,畢竟她連這個世界的語言也才剛剛學會,人偶遲疑地拽了拽被罵得狗血淋頭的魔術師的袖子,她仰頭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呀?”
魔術師的表情其實沒有太大的變化,薇薇安有時想到底要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他的表情有所變化呢?他總是如此平靜,溫和,面帶微笑,仿佛世間沒有值得他在意的事情。
薇薇安将額頭貼在魔術師的手腕上,她曾經聽過魔鬼的心跳,此刻卻感受不到魔術師的脈搏。
魔術師是有溫度的,薇薇安想,她經常在魔術師的手心裡睡覺,那是讓人偶感到溫暖的體溫,但魔術師的身體明明是冷的,人偶後來才明白,那也是一個魔術,因為她在那裡睡覺,所以她才能感受到溫暖。
魔術師低頭,那一刹那的側臉顯得仁慈,他笑着拒絕了女王的提議,和以往的所有時刻都一樣,“他會得到懲罰的。
”
薇薇安問道:“你會殺了他嗎?”
“不會。
”梅林回道,“我會送他一場魔術,一場不太出格的魔術,他會喜歡的。
”
倒黴的魔術師被馬戲團前團長當成了替罪羊,前團長攜款逃跑了,隻留下可憐的梅林和他的人偶們。
“那現在這裡歸我們了是吧?”
薇薇安沒有想那麼多,她隻覺得自己的房間變大了,魔術師從虛假的“團長”變成了真正的“團長”,雖然代價是五百金币的債務。
薇薇安憂心忡忡,因為他們渾身上下加起來都不夠一枚金币。
金發女王咬牙道:“事到如今——隻能這樣做了!讓女王把他們都殺了,這樣就不會有人來催債了。
”
“可是這樣我們也待不下去了。
”薇薇安提醒道。
愛麗絲理直氣壯,“本來就隻是暫時在這裡落腳的,你别忘了我們的目的可是去找精靈。
”
“那我們為什麼不跑呢?”薇薇安疑惑地反問。
“女王怎麼能因為這個而逃跑!”
金發人偶忽然轉頭,警惕地望向門口,門開了,進來的是一個少年,他亞麻色的頭發亂糟糟的,遮住了半邊眼睛,蔚藍色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看上去陰沉又冷漠。
魔術師和他打招呼,“凱爾。
”
這是另一個被留下來的倒黴蛋。
少年陰沉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四周,重點在魔術師肩上的兩隻人偶身上停留,他低聲道,“團長呢?”
梅林攤開手有些無奈又有些不在意地說道:“他不見了,嗯,現在我應該是新的團長了,哦對了,我們一共欠了五百金币。
”
少年凱爾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那個蠢貨拿着錢跑了?!”
“是的。
”梅林溫和道:“你要走嗎?”
少年緊緊地盯着魔術師,什麼也沒有說,他緩緩地轉身離開了。
“看來我們又少了一個成員。
”
梅林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看向兩隻一動不動的人偶,愛麗絲爬到他的帽子上,順便把薇薇安也拉了上來,她就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女王,氣勢洶洶地說道:“走!我們現在去找那個人類算賬!”
女王對魔術師被“騙”了五百金币耿耿于懷。
她誓要讓那個人類付出代價,因此在原地翻箱倒櫃,想要找出一根頭發,薇薇安撿起一根地上的短發遞給愛麗絲,愛麗絲接過之後又搖頭,“不是這根,這是剛才那個小子的。
”
兩隻人偶就待在紅色的小房子裡鬥志滿滿地尋找不知道有沒有的頭發,梅林笑着望着她們。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兩隻人偶的努力沒有被白費,薇薇安從滿是雜物的垃圾堆裡翻出了一根棕色的毛發。
她遞給愛麗絲,金發女王抓着它低聲念了一段咒語,頭發忽然化成了灰燼,愛麗絲睜開眼睛,“哼,竟然還在城裡,正好,我們今晚就出發!”
薇薇安滿臉“好厲害”地望着她,“這是什麼魔法啊?”
愛麗絲非常受用,她解釋道:“女巫們創造的追蹤魔法,隻要有近身的物品或者血液毛發,不管你在哪裡女巫們都能找到你。
”
看到薇薇安的表情她又補充了一句,“不要随便和女巫們做交易,這群家夥最喜歡玩弄他人了。
”
梅林摘下帽子,将兩隻人偶裝了進去,愛麗絲從帽子裡探出頭來,“笨蛋團長接下來都要聽女王的指揮。
”
魔術師彎起唇角,“好。
”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簇火焰,火焰的一端在愛麗絲的手上,另一端向外延伸出去,薇薇安也探出頭來,梅林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提起箱子,不緊不慢地向火焰指明的方向出發了。
……
凱爾看到他了。
那個該死的——在以低價将自己買下,用盡手段折磨,利用自己賺夠錢後逃跑的男人。
該怎麼殺死他呢?
帶他過來的雇傭兵醉醺醺地指着那個方向,“小子,我不管你要幹什麼,都不準在這裡鬧事,這裡是傭兵協會的地盤,在你出手的下一秒就會有人砍下你的手指的。
”
少年收緊了自己的兜帽,面無表情地點頭,将手裡的錢袋子遞給對方,對方眉開眼笑,打着酒嗝說道:“我再給你一個忠告——不要招惹戴黑鬥篷的人,那可是傭兵協會最鋒利的刀。
”
凱爾低着頭,餘光注視着那個男人,他很警惕,坐在雇傭來的傭兵們中間,在和這裡的老闆讨價還價,他要在天亮之前離開這裡,如果凱爾想動手的話,那留給他的時間隻有不到半天了。
男人起身了,他的保镖跟着起身,他們一起上了旅店二樓。
凱爾也跟着起身了。
“好多人啊。
”
人偶有些害怕地藏進了魔術師的衣領裡,她們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像一隻真正的人偶,魔術師的到來并沒有吸引太多注意力,薇薇安仰頭隻能看到他的下颔,她忽然有些好奇,在其他人的眼裡魔術師是怎樣的形象呢?
魔術師戴着他的帽子,提着他的箱子,動作自然地走上了二樓。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他停在了一扇門前。
魔術師禮貌地敲了敲門。
無人應答。
“該死的人類肯定是趁機逃跑了!”
金發人偶“噔噔噔”地跳下來,使勁踹了踹房門,梅林握住了門把手,微微用力,大門打開了。
裡面是掙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雇傭兵,他們的胸口插着一支做工粗糙的弓箭,卻不見目标的蹤迹。
“來遲了呢。
”魔術師側目。
他将人偶放下來,伸手沾了沾地上未幹的血迹,偏頭看向愛麗絲,“你能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
金發人偶在原地轉來轉去,她擰起眉頭,“這邊……不對,往那邊走,還有一個人。
”
凱爾在狂奔。
他的肩上扛着一道人事不省的身影,終于,他跑累了,将肩上的人狠狠扔到地上,那道人影睜開驚恐的雙眼。
“七年前,你是不是買下了一對母子?”
半邊身體都沾滿了血液的少年陰狠地逼問道。
那人眯起了眼睛,忽然反應過來,“你是那個小雜種!”
“嘭!”
凱爾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說!你把她賣到哪裡去了!”
“哈……哈哈哈……”這位凱爾曾經的噩夢竟然笑了起來,他用充滿惡意的聲音低沉地開口道:“殺了我,你就永遠别想知道她在哪裡。
”
天邊飄起了小雨,少年的身體冷得出奇,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表情緊繃,他蹲下身來,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不記得也沒關系,我會把你帶回去,讓你‘好好’想一想的。
”
男人的表情突然一變,對面的少年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匕首,他表情冷漠又帶着一絲快意,“你說,我要是用這個把你的耳朵割下來會怎麼樣呢?”
“小畜生你敢!”
雨越來越大了,少年渾身濕透,他前所未有的冷靜,雇傭兵那裡不能瞞多久,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他們的雇主失蹤,但沒關系,他早就找好了藏身之地,隻要趕回去——
少年的表情忽然一頓,他低頭,看向貫穿自己心髒的匕首,穿着黑鬥篷的身影像幽靈一般出現,沒有人能從那漆黑的鬥篷下窺見其他。
他緩緩地、不甘地、怨恨地倒下了。
黑鬥篷漠然地望着驚恐的男人和倒在血泊裡的少年。
暴雨磅礴,沖刷着滿地的血污,那血污中開了一朵柔弱的花兒,雪白的花瓣蓋在了少年的臉上。
黑鬥篷的表情凝固住了。
消失了。
什麼都消失了。
男人、少年、血迹全部消失了。
猶如一場無害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