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她娘就是個自私的。
如今府中沒了她娘,竟也清淨了不少,至少沒人管東管西了。
看着女兒走了,趙銘彎腰拿起一摞紙錢,來到火盆旁蹲下,将紙錢一個個扔進裡面。
紙錢在火焰中變黑,最後化成灰。
火盆裡跳躍的火焰映着趙銘的臉,明明滅滅。
“巧娘,當初能娶到你,我很高興,也想過要一輩子對你好,即便你是因為名聲壞了,不得不嫁給我。
”
趙銘的聲音很低,訴說着小林氏從來不曾知曉的真相。
“可你仗着家世,瞧不起我爹娘,不顧我的臉面也要将他們趕走。
你不願再為我生個兒子,又不肯我納妾,這些我都依你了。
你萬萬不該害死我和表妹未出世的孩子,我從不曾想要納表妹入府,那孩子不過是個意外,你竟都容不下,背着我逼着表妹落了胎,那孩子都六個月大了,是個男孩。
”
“這些年,你從不曾在我面前提過一句,我也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天夜裡,你聽到嬰兒啼哭被吓成那副模樣,可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心虛了?”
趙銘像是在質問小林氏,可如今的小林氏已經無法回答了。
蠟燭上的火苗忽閃了一下。
“幸好蒼天有眼,表妹又為我生了一個孩兒,我為他取名文奇,那孩子自小聰慧又勤勉。
比起被你養廢了的聞聲,強了不知多少。
”
說到這裡,趙銘笑了一下:“聞聲那孩子,沒有一處像我,偏偏又占了嫡子的名分,我趙銘的兒子,怎麼能是這樣的廢物?
為了讓文奇能名正言順的留在府上,總要有人犧牲,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對嗎?”
“不過你放心,即便你死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原配夫人,文奇那孩子也要叫你一聲娘。
”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細微響動,趙銘轉頭看向門口,沉聲問:“誰?出來。
”
“表哥,是我。
”蘇姚的身影出現在靈堂外。
她身上披着白色鬥篷,卻沒遮住掩在下面绯紅的裙擺。
趙銘有些意外,他起身迎上前,毫不避諱地握住蘇姚的手:“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
”她又看了眼靈堂上的牌位,“順便,來給姐姐上一炷香。
”
“怎麼叫上了姐姐?”
趙銘牽着她的手走進靈堂,在人前連眼神都不曾對視過的兩人,在人後卻比尋常夫妻更親昵。
“日後奇兒要記在她名下,按理我是該叫姐姐的。
”她說着,又歎息一聲,似有些難過,“若是我們第一個孩兒還在,想來也該如奇兒一般聰慧。
”
“都過去了。
”趙銘柔聲安慰。
蘇姚真的上前點了三炷香,不過還沒插進香爐裡,就被趙銘拿過扔進了火盆裡。
“别上香了,她當不得你一句姐姐。
”
蘇姚歎息一聲:“雖說她害死了我們第一個孩兒,但如今終究是奇兒占了她孩兒的位置,也算是因果循環。
”
“隻是委屈了你,暫時不能讓人知道你與奇兒的關系。
”趙銘憐惜地對蘇姚道。
蘇姚笑笑:“表哥說什麼呢,隻要你和奇兒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不在意名分,隻要像以前一樣,能時常見到你就夠了。
”
趙銘攬着她,蘇姚将頭靠在他肩膀上。
在他們互道衷腸的時候,孫媽媽就站在門外,捂着嘴,死死盯着抱在一起的兩人。
她本是不放心趙聞月,擔心她不盡心,斷了夫人今夜的香火,想着來看一眼,卻不想聽到了這番話。
看着在夫人靈堂摟作一團的兩人,孫媽媽慢慢後退,她做夢也沒料到,曾經對夫人百依百順的老爺……竟然是這樣的負心人。
因外面天色太暗,孫媽媽一時不查,提到了石子,那石子飛出不知道砸在了哪裡,發出咚的一聲。
趙銘立刻松開了蘇姚,厲聲呵斥:“什麼人?”
邊說,邊往外走。
就在這時,突然一股風吹來,将門砰的一聲關上,差點砸到了趙銘的臉。
趁着這個空擋,孫媽媽匆忙離開。
趙銘踹開門,門外并沒有人。
蘇姚也走上前,朝外面看了看,說道:“大概是風吹到了什麼東西。
”
略微遲疑了一下,她又說:“表哥,我聽聞枉死之人最容易鬧得家宅不甯,方才那風來得實在蹊跷,你說會不會?”
說着,她看了眼靈堂中擺着的棺材。
“别擔心。
”趙銘安撫道,“我已經派人請了平南觀的淨雲道長,明日一早他就會到。
”
“淨雲道長?請他是為了做法事超度姐姐嗎?”
“并非。
”趙銘看着靈堂内跳動不停地燭火,聲音很冷,“那位大師最擅長封魂,隻要将魂魄封入棺中,日後就不必擔心有鬼怪出來作祟了。
”
就算林小巧死後真的變成了鬼,他也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反抗的可能。
蘇姚聞言松了口氣,說道:“還是表哥想得周到。
”
趙銘笑了笑:“日後奇兒要住在府中,等過幾年,你也要住進來,我當然要将一切障礙都替你們掃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