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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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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仔細一琢磨,九幽司要殺的官,至少都是二品往上走的大官。

    而他一個小小縣太爺,驚動裴台熠降尊纡貴親自動手,也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分析來分析去,唯一的可能,多半還是跟堂下的那位甯姑娘有關。

     京城從未有過裴台熠好女色的傳聞,但不好女色,不代表不好面子。

    那位甯姑娘既然跟裴台熠沾親帶故,那他今日叫甯姑娘難看,就是叫裴台熠難看,他自然要來敲打一番。

     事态琢磨到這兒,周斂覺得基本已經明朗了,抱着一顆視死如歸之心,道:“先審吧。

    ” 周斂跟幾位衙役軍師嘀嘀咕咕半天,也不知道合計了些什麼。

     甯窈第一次進衙門,又年紀尚小,随着時間的拖延,不由也漸漸緊張起來。

     她有些用力地抱了抱甯曉。

    甯曉又軟又小的身子也貼着她,給她一些力量,“姐姐。

    ” “乖,咱們不怕。

    ” “甯姑娘,”遣散衙役後,周斂突然變得和顔悅色起來,問她:“他說的可屬實?” 甯窈微微昂了昂頭,不卑不亢地說:“此人扭曲事實。

    我小妹想買他的一塊糕點吃,但當時我跟她走散了,沒能付錢。

    不能付錢,将糕點收回去,或者問清她家在何處,将賬挂上去就好。

    但他卻要當街大罵我妹妹。

    難道下次你付錢晚了一刻,我也能大罵你祖宗十八代嗎?” 少女面如朗月,眸如秋水,宛如出水芙蓉,清麗嬌豔。

    說話聲清脆如黃莺,悅耳動聽。

    更重要的是,她還有這個年齡女孩兒沒有的膽色,叫人高看兩眼。

     胡麻子說:“你這小妮子信口雌黃!我怎麼知道她家人什麼時候能找到她?我怎麼知道她家在哪兒?她要是個孤兒呢?就是吃東西不給錢。

    ” 周斂拍了拍驚堂木,道:“本官沒叫你開口時,就不要說話了。

    ” “這件事我算明白了,”周斂說:“胡麻子,雖然這小女孩兒的确沒給你錢,但她不給錢,你應該報官,讓官府來處理,而不是當街欺負,以大欺小,實屬不該;甯家姑娘,你帶着你小妹上街,卻沒看管好,差點走失,而你小妹也的确拿了人家的糕點沒給錢,你也不是全無責任。

     “依本官看,你現在将糕點的錢付與他;他向你小妹賠禮道歉。

    你們是否同意。

    ” 審訊到這兒,兩名在外觀望的衙役匆匆進來,面帶喜色。

     “走了?”周斂問。

     “走了走了,這次真走了。

    ”周斂長松一口氣,狼狽不堪地掩了掩額角的汗水。

     看來這案子他不算審錯。

     等衙門師爺寫好狀書,甯窈和胡麻子各自簽字畫押,從衙門出來時,已日暮西墜。

     甯曉累了一天,又受了驚,眼皮都睜不開。

     她臉上的碳粉已經有些脫落,成了一個小花臉,頭發發根處的白也露了出來。

     幸好天色晚,夜裡燈火晦暗,看不清什麼。

     甯窈背着甯曉,緩緩往家走。

     “姐姐,”甯曉睡眼惺忪,夢呓似的同她小聲嘀咕,“我今天是不是不乖呀?” “怎麼會,”甯窈輕聲哄着,“我們小曉最乖了。

    睡吧,睡醒就到家了。

    ” “嗯!” 背着妹妹,踏着月色,甯窈心中百感交集。

     其實她和甯曉,也不是一開始關系就這般親密。

     甯曉剛出生時,她甯窈自己也隻有十歲。

    她嫌棄這團,軟綿綿好似沒骨頭的小東西。

     老愛哭,一哭就像唢呐似的沒完沒了,嫌棄她不會自己去茅廁,身上奶臭奶臭的。

    更重要的是,自從她一出生,父母的關注就再也不是全部都給予她。

     但她們就這麼磕磕絆絆地一同慢慢長大。

    甯曉成了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唯一的紐帶。

    她們是彼此的依靠,誰也不能将她倆分開。

     前方道路燈火微弱,光芒幽暗,在那縣衙漫長階梯的最後一階上,甯窈忽地看到了一道熟悉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影子魁梧如山,沉穩似海,寬闊的肩膀上披着月華和燈火的流輝。

     甯窈忽地心頭一震。

     這個背影是…… 裴台熠? 她頓時僵在了原地,手腳微微發涼,畏懼得不敢再往前多邁一步。

     她和妹妹今日去縣衙的事這麼快就傳到了裴家? 裴台熠這次又會怎麼罰她? 甯窈不再往前行步。

     燈下那人卻突然轉過身來。

     “裴吉”穿着一身幹練挺括的黑色勁裝,肩膀上黃銅扣系着一面獵獵作響的黑色披風。

     修長蒼白的手裡提了一盞宮燈,那溫暖澄澈的光在他面頰上流轉,讓他淩冽的五官顯得更加深刻立體,猶如破光的銀刃。

     “傻站着在那兒做什麼,”“裴吉”朝她懶散地開口,嘴角勾着撩人的薄笑,“還不快過來。

    ”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甯窈立刻加快了腳步,最後兩級台階甚至是跳了下來。

     她借着燈火,望着裴吉的臉。

     細細看清他的五官。

     茫然又欣喜地笑出了聲。

     裴台熠沒什麼羞恥心,張口就編了句瞎話:“今日剛好裴大人派我到衙門辦事。

    聽說今天有個姓甯的,就猜會不會是你,過來一看,果然是。

    ” 說着,他将手中的燈遞給了她,又将甯曉從她背上抱了過去。

    這個稍顯親昵的動作,他做得卻流暢而自然。

     “不用不用,我來。

    ”裴台熠要抱甯曉時,甯窈吓得聲音發顫。

     絕不能讓人發現甯曉的秘密。

     裴吉也不行。

     甯窈突然起來過激的反應,倒讓裴台熠多留了幾分心,掃了一眼沉睡中的甯曉。

     晦暗飄忽的燈光下很難看清顔色,即便是純白,也會顯得霧蒙蒙的。

    可裴台熠曾在極寒的邊疆待過了五年,那裡經常有蠻族夜間奇襲,因此練就了一雙火眼,雙目夜視力極強,甚至越暗看得反而越清楚。

     隻這一眼,他就看見了甯窈費盡心機幫妹妹藏在那圈兒白色兜帽帽檐後面的白色睫毛和白色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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