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願就是希望你也能天天開心。
”
那燈離了她的指尖,順着河道漂流而下。
它起初是迷航的,忽然撞到一塊凸起的假山礁石,巷道變了,在一道水渦旋轉之後,重新彙入了茫茫燈海。
裴台熠淡棕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那盞在河流中上下飄搖的小燈。
看它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時而沉沒,時而浮起,最終化作河道盡頭的一點螢火。
可惜了。
他心道。
他捏了個假名。
他不叫裴吉。
即便神仙要保佑,也該保佑錯人了。
“嘭!”第二場煙花在他們頭頂炸開。
一群孩童在他們身邊興奮地奔跑而去:“煙花!放煙花了!”
還有孩童們在玩“送瘟神”,戴着各色鬼面面具搖頭晃腦:“追不到我追不到我!”
“快看!”人海中,甯窈昂首望向煙灰色的天穹,“剛剛都沒看全!現在又能看!”
漫天火光映紅了她的面龐。
她一直在看煙火。
而裴台熠的目光,一直在望她。
這夜甯窈玩得盡興。
至到回去的路上,也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惦記着哪家哪家馄饨好吃,哪家哪家宮燈漂亮。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每當高昂歡快的情緒到達頂峰時,便會有一種失落感席來。
突如其來地,甯窈靜了下來。
她低下頭,怔怔地看着裴台熠給她買的兔子燈。
甯曉最喜歡小兔子。
今日若是甯曉也在就好了。
她在外面瞎胡鬧,小妹卻隻能躲在家裡不見天日。
“怎麼了?”裴台熠見甯窈突然過分安靜,扭頭問她。
“沒什麼。
”甯窈忙搖了搖頭,有些事是連“裴吉”都不能說的。
“隻是突然想着,要是我妹妹在就好了。
”
裴台熠道:“這有何難?下次你将她帶着就是了。
她那麼小一丁點,又不占地方。
”
甯窈忍俊不禁,“是呀……”
一定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裴吉哥哥,你家有幾口人?”甯窈問。
裴台熠随口就編:“十來個吧,我家人多。
”
“那……”接下來要說的字,在甯窈舌尖上打了幾個滾,“你今年除夕,要回老家過年麼?”
“不回。
”裴台熠幹脆地回答。
每年年關,反而是他最忙的時候。
新帝性情喜怒無常,每次宮宴上,都會有幾名不知趣撞槍口的人遭殃。
他這頭忙完再回去,一身血氣,裴家人也不待見。
所以他一般除夕給父母上個香,又到祖母屋裡請個安。
這年就算過了。
“那,那你會在院子裡嘛?”甯窈眼睛有些期待。
“怎麼?”裴台熠見她一直問,便反問,“你想來跟我一起過年?”
“不可以呀?”甯窈眨着眼睛,澄澈的眼眸狡黠地忽閃忽閃。
她來這裡這麼久,幾個表哥總捉弄她,表姐妹們也老陰陽怪氣。
裴吉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随你。
”裴台熠淡淡地說。
“好哦。
”甯窈低着頭偷笑,眼睛亮晶晶地看她的兔子燈。
裴台熠垂眸看了提燈少女一眼。
他是不會盼着她來的。
眼下離除夕還有幾日。
裴家過年聲勢浩大,宴會結束後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
等熱鬧完了,許的承諾也不會記得。
他若心懷期待,反倒令人發笑。
“我回去啦。
”到了家門,甯窈跟裴台熠告了别,提燈飛快往家中跑。
今晚她貪玩了,在外面待得太晚,不知甯曉和姆媽兩人在家還好不好。
還沒進門,就聽見屋裡一陣吵吵鬧鬧,似是出了什麼事。
“甯曉!”甯窈拔腿就奔進屋。
甯曉坐在小椅子上,一群人将她圍着。
早晨甯窈親手紮好的辮子歪在一邊,目光有些呆愣愣的,時不時抽了抽小鼻尖。
不幸中的萬幸,她的露出來的白頭發被一層黑發遮上,看不大出來。
“沒事沒事,就是在外面摔了一跤。
”姆媽安慰道。
姆媽挽起甯曉的裙擺,給甯窈看她摔出來的傷口。
那藕節似的小腿破了一道口子。
“怎麼搞的。
”甯窈擰眉。
甯曉的體質破一道口子,就會血流不止,費好大勁兒才能止住血。
甯曉疼得臉都白了,還滿頭大汗地對甯窈說:“不疼不疼。
”
“都這樣了還不疼?”甯窈皺眉說。
甯曉低頭沖血口子吹了兩口氣,奶聲奶氣地說:“吹吹就不痛了,痛痛飛飛!”
“我來吧。
”甯窈心酸地從姆媽手裡接過毛巾和棉布,蹲下身幫甯曉處理傷口。
她忍着心頭酸澀,也對着妹妹血淋淋的傷口輕輕吹了吹:“痛痛飛飛。
”
“痛痛飛飛!”兩個小姑娘相視一笑,眼睛裡都帶着淚花。
哄甯曉睡下,甯窈掩了門,單獨問姆媽:“今晚到底是怎麼了?甯曉不是那種愛亂跑的孩子。
”
方才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甯曉始終不肯說發生什麼了。
姆媽說:“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
今天也就在院子門口站了一會兒,再一回來,就這樣了,那四房的小少爺也在,坐在地上,似乎也摔着了。
見到我就跑了。
哎,都是我不對,我不該分這個神的。
”
原來跟四房有關。
她最擔憂的,還是四方的表少爺究竟有沒有看見甯曉的白發。
若他真看見了,可會向父母告密?
她那幾個舅母,二舅母佛口蛇心,三舅母刀子嘴豆腐心;唯有這個四舅母甚少走動。
看來明日要去四舅母那兒登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