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12章 012 有風如刃

首頁
    進門檻,寇骞便撐着傘跟在旁邊,走出好幾步,她才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昨日那條,是你的船?” “不然苦主就該找上門了。

    ” 崔竹喧自知理虧,“……你說個數,我賠你,但我現在沒錢,得等回家一并給。

    ” 寇骞默了下,突然側過身子,提起牆根底下一把砍刀,被雨水洗至透亮的刀刃晃進她的眼中,崔竹喧臉色一白,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不成想,那人卻緊跟了過來。

     不會是因為她拿不出錢,他就要殺人了吧? 目光瞟向院門,正思忖着逃跑需要幾步,那人卻像是沒發現她的異常,低眉叮囑:“看着點,别淋着雨。

    ” 她怔了一下,擡眸,是醜醜的油紙傘面,卻将冷雨遮擋得嚴嚴實實。

     “……你突然拿刀做什麼?”崔竹喧偏過頭,端出一副問責的語調,掩飾自己被唬住一瞬的事實。

     寇骞将人送至檐下,把傘豎在柱子邊瀝水,“砍竹子做竹筏,先湊合着用幾天。

    ” “那也不用淋着雨去吧?” “不下雨時,得幹别的。

    ” 這回不必顧忌着她慢吞吞的動作,寇骞三兩步便跨出院子,将木門一合,她就瞧不見他了。

     崔竹喧攥了下裙擺,轉身進了屋。

     一隻小木船又不值什麼錢,她大可送他一條畫舫,哪裡就要這麼急着做竹筏了?再說,她許的那些銀子,難道還比不上一簍子臭魚爛蝦麼?世上哪有這種白癡,放着她這個家财萬貫的搖錢樹不讨好,非要去外面淋雨? 活該他被澆成落湯雞! 崔竹喧在心底把寇骞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坐在硬邦邦的床闆上,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可被挑出的刺,闆凳四條腿不一樣長,桌案生了滿臉的麻子,銅鏡背上橫亘一道刀疤,草娃娃頂着副苦瓜相,樁樁件件,都如寇骞一般讨人厭。

     她擡眸,連離得最近的床幔都梳個陰陽頭——等等,這個,好像是她剪的。

     她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歸根結底,他頂着惡風冷雨出門,是因為她。

     她占了他的屋子,用了他的錦緞,吃了他的糧食,花了他的銀子,如今還在咒罵他是個傻子……好像、确實有點不應該,若不是她昨日鬧了那麼一出,他也不必冒雨上山。

     崔竹喧自認不是那等恩将仇報的白眼狼,給出的酬金不是小數目,可不管金餅還是銀铤,都得等到她平安回家之後才行,如今她拿出的,不過是一根金簪,這跟拿着一文錢,要包下人家整個攤子的地痞流氓好像也無甚區别。

     可除了金簪,她還有什麼拿得出手? 崔竹喧開始惱恨,那日乘船時,為什麼沒在發髻上插個百八十根簪子,不然如今也不會這般良心不安,不過要真能倒回去,她一定不上甲闆,不、是不在汛期乘船! 提到這個,她又想起了導緻她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藍青溪。

     也不知堂兄有沒有将他好生收拾一頓,總不能她在窮鄉僻壤裡吃糠咽菜,他卻在金殿玉阙裡享美酒佳肴,但堂兄打獵都沒赢過彩頭,走時又是那副優柔寡斷的模樣,别是隻帶幾根頭發、半片指甲來向她交差。

     指望那個不靠譜的,不如她自己動手。

     崔竹喧下床翻了許久,終于尋出來剩半截的墨條和快秃頂的毛筆,混着雨水,将墨研開,把筆杆下稀疏的毛發浸到臭烘烘的黑水裡,在草紙上寫出一個藍,又在第二張上寫了一個寇,分别貼到草娃娃的腦門上。

     她揪了根手指粗的樹枝,将左邊的“藍”草娃娃抽得滿桌打滾兒,若換成真人,此刻必然已皮開肉綻了。

    至于右邊,念在寇骞既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她勉為其難地把他的冒犯之罪從輕發落,隻往它的腦袋上敲了幾下,在紙上壓出幾道折痕。

     “阿姐,你在做什麼?” 崔竹喧敲打得正認真,全然沒聽見混在雨聲中的一點貝殼細微的碰撞聲,以至于被這陡然冒出的稚童聲音,驚了一跳,樹枝從指間逃脫,撲在“寇”娃娃身上,摔倒成一攤。

     “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突然闖進來?” 小丫頭一雙小小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笑盈盈地湊上來,“是老大派我來的!” 瞧着不過七八歲大,卻一點不怕生,目光略過崔竹喧,迅速鎖定桌上兩個草娃娃,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将興奮寫了滿眼,“阿姐是在玩過家家嗎?” “胡說!我才不玩那種幼稚的東西!”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