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滑出來,以一種古怪的方式固定住了她的丈夫。
那是一把餐刀,銀質的刀刃再次插進了威廉的肩膀。
沒有布料覆蓋的肩膀顯然比之前的右腿更好切開,簡直像切一塊肉排,暗紅的血液從那道細長傷口中湧出來,泛着細小的泡沫。
“你就一點也不奇怪嗎?”格蕾絲輕輕地問,“我為什麼知道你會瘙癢一整天?”
威廉仍然緊閉着眼睛,他比誰都清楚,隻要睜開眼睛與女巫對視,他會死得比現在慘烈很多,甚至毫無痕迹。
比起肩膀處被插刀的疼痛,一股更加劇烈的,深入骨髓的瘙癢感席卷了他的脊背,潮水般流淌到全身。
威廉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他感到寒冷,好像傳說中那位接引亡者的死神真的存在,正在男人耳邊吐出冰冷的呼吸。
他哆嗦得一字一句都在打頓:“為、為…什麼?”
“我從來不信任自己沒有試過的武器,所以得到這把寶貝的時候,我先插了自己一刀。
”格蕾絲的話語聲還是很輕,“确實很難熬,比生産稍微好一點,我覺得你無法承受。
”
“你……對你自己都這麼心狠……毒婦!”
“但我從來沒有試過使用兩次的感覺,原來也不打算這麼做,但是……”
格蕾絲的唇角浮起一點笑意,她的目光就像神明在審判垂死的人類——是你自己找死,怨不了任何人。
她熟練地掐住了威廉的脖子,手指用力收緊,渾身瘙癢的男人根本沒有精力推拒,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終于因為呼吸困難睜開了眼睛。
他想求求格蕾絲,他們做了很久的夫妻,他們有三個可愛的孩子,甚至格蕾絲的肚子裡還有第四個,他可以給格蕾絲很多錢,珠寶,甚至是接管酒館的權力……
他睜開眼睛,然後對上了一雙漂亮的藍眼睛。
那雙眼睛裡浮着一片藍紫色的漩渦,他所有的話語都被堵上了。
威廉甚至感覺不到瘙癢,他好像處在一種特别放松的環境裡,整個人都要樂出聲,好像已經擁有了大筆财産,甚至成為了鎮長,被領主重用,他的後院裡住滿了各式各樣的美人,他像訓斥一條狗那樣訓斥高明的魔法師——
但在格蕾絲夫人的眼裡,威廉已經帶着笑容不再反抗了,他像一具聽話的傀儡。
隻要她不說話,威廉就不會開口。
她收回手,艱難地扶着牆壁站起來,襯裙又被血腥味浸透了,這團肚子裡的血肉正在瘋狂榨取她的生命。
格蕾絲沒打算留下這個孩子,她并不是母愛泛濫的人。
但樓梯哐哐哐響起飛奔的聲音,有人上樓了。
格蕾絲将緊握的項鍊戴上脖頸,毫不畏懼地朝樓梯口看去。
高個子的女孩兒闖進二樓,稚氣的臉上滿是驚恐。
二樓的大堂比之前還要淩亂,她的媽媽拿着刀,襯裙下擺浸透鮮血,父親則癡癡地傻笑着躺在地上,不斷抓撓自己的臉和胸口。
“瑪麗,我的錘子呢?”格蕾絲率先打破沉默。
瑪麗将那柄敲火炭的木錘往身後藏了藏,“黑傑克”不知什麼時候,也跟着爬上來。
他聞到了不祥的味道,濃烈的血腥氣和酒氣讓大狗心煩意亂,他不斷在瑪麗腳邊轉圈,嗅聞着二樓的一切。
“您要殺掉父親嗎?”瑪麗不是傻子,她看得出來母親現在很危險。
“親愛的,你不同意嗎?”格蕾絲高高挑起眉毛,她知道瑪麗容易心軟,但一直無法理解這一點。
或許這是個給她上課的好機會。
“什麼樣的事情會需要殺人這麼嚴重?”瑪麗不敢與格蕾絲夫人對視,她咽了口唾沫,覺得雙腿發軟,“媽媽,我以為你隻是想要逃出來……你說你需要一件父親身上的東西。
”
格蕾絲夫人牽動了一下嘴角,像是禮貌地笑了一下:“對,謝謝你,親愛的女兒,我已經拿到了,現在是時候殺掉這個男人了,你不願意嗎?”
“我……”瑪麗含糊地應答着,她根本無法消化這樣的結果,雖然知道父親和媽媽的關系很差,也知道媽媽的處境很糟糕,但她從未想過殺死父親,“媽媽,那你會變成一個殺人犯的!我們不能好好地生活嗎?”
格蕾絲的耐心消耗到了極點,她指着那攤躺在地上的男人,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你不明白嗎?隻要他活着,我們就不可能好好生活——當然,也許是我不能好好生活!而你,我親愛的女兒,你對于你的父親還有利用價值!”
“我以為你能夠理解我,瑪麗。
”她目光裡浸滿失望,簡直像一條吸飽水分的手帕,把瑪麗捂得喘不過氣,“我被囚禁在那個房間裡,仆人完全看心情清理,而你,你在外面自由地走動,我隻能倚靠你父親根本沒有的良心懇求一點自由!而現在,瑪麗,你問我,為什麼不能好好生活?為什麼要殺掉威廉?”
“媽媽——!”瑪麗聽不下去,她焦急地叫起來,打斷了格蕾絲的話。
“别用那種蠢透了的善良脅迫我,今晚,我和你的父親總會死去一個。
”格蕾絲莊嚴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