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着威廉一圈,卡桑德拉見這會兒看熱鬧的賭客也多,趁機湊上去,卻聽到了喬尼的聲音。
怎麼回事?難道這個魔法師真就長期留在這個賭場打工了?
卡桑德拉皺了皺鼻子,她實在不能理解。
喬尼不像她,魔法天賦像一把曬幹的沙子,一滴水也擠不出來——他起碼懂得一些魔法,幹嘛非要做威廉的走狗?!
難道在金币面前,這個魔法師根本抵擋不住誘惑?甘願為了錢财做這種卑鄙小人的仆人……?
“廢物!”她聽到一記清脆的耳光,喬尼撲通跪倒在地上。
威廉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魔法師,眼睛裡滿是嫌惡:“你能做點什麼?搖不好骰子,數不清給客人的籌碼,現在有人坑你的主子,你也找不出是誰!說啊?你那點魔法能幹什麼用?”
喬尼捂着臉,他身材本來就瘦小,現在看起來比剛剛受傷的老闆還要可憐,他嗫喏着辯解,臉上不知道是因為羞憤還是耳光,漲紅了一大片:“是那些客人想要更多的籌碼,我沒有給,不是……不是我數不清楚!”
“胡說!我們‘兄弟會’的兄弟們怎麼可能多要你的籌碼?!還在狡辯!”威廉用目光極快地帶過圍上來的賭客,大聲改口道,“今天我還有貴客要陪!你給我好好招待兄弟們,不然……呵呵,喬尼,你應該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
他控制不住暴怒的時候像發狂的野獸,這會兒卻突然冷靜下來,像涼冰冰的蛇,陰恻恻地粘在路人的胳膊上。
威廉收起所有情緒,用奇異的目光打量二樓所有人,然後像沒事人一樣笑起來。
喬尼連辯解都忘了,呆愣愣地看着他變臉,好像想到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敢說,隻是不斷點頭,半邊臉因為耳光紅腫,另外半邊卻吓得慘白。
威廉不再多說,他掏了好幾下都沒找出那點戳傷自己的東西,索性也不找了,就這麼一瘸一拐地往二樓盡頭的房間挪,賭客竊竊私語地議論着,卡桑德拉看到那條褲腿上有血迹慢慢擴大。
她将酒杯裡的液體一飲而盡,在心裡默默數着秒數,從威廉慘叫到剛剛一系列,好像差不多就是三分鐘。
酒館的老闆進了那間小房間,不過片刻,房間裡重新傳開野豬似的慘叫。
賭客很有默契地放低了聲音,他們喝着酒,反而沒有繼續賭錢的興趣了,齊齊豎起了耳朵。
“癢……什麼東西!這麼癢!什麼東西!”
“威廉!你在做什麼!”
房間的隔音并不算好,卡桑德拉能聽到威廉的慘叫,還有不知道誰訓斥他的聲音。
不一會兒,小房間門開了,高級教士頭一個從門邊鑽出來,他用那種神職人員特有的敏銳眼神掃過人群,然後提着錢袋飛快地跑下樓。
他的兩位侍從急忙地跟上,在這種逃命的時候,這兩個年輕小夥子的反應反而沒有教士快!他們臉上流露出慌張,也是一溜煙跑下樓!
賭客們再遲鈍也知道房間裡不對勁了,不知道是誰先吼了一句“跑啊”,卡桑德拉跟着人群一股腦兒往樓下擠,她靈巧地越過誰掉下的帽子,手帕,甚至抽不出空看一眼後面的威廉老闆到底怎麼樣了——她像頭鹿一樣,輕快地從樓梯台階上蹦下去了。
“威廉瘋啦!”
“他難道在房間裡發瘋病了?”
賭客們提着沒人能回答的疑問,酒館的廊道和大堂重新熱鬧起來,大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群浩浩蕩蕩地竄出酒館,毫不停留,卡桑德拉仗着身輕體健,甚至跑在前頭,她在出大堂時往櫃台後面看了一眼。
瑪麗不在那裡,她大概是上樓收拾那把餐刀了。
煉金術士猜得很準,瑪麗确實被格蕾絲夫人安排來收拾殘局。
她從備用樓道爬上二樓,哆哆嗦嗦地站在賭桌間大喊:“父親——!”
“父親——您在哪兒?是不是出事了?”
二樓一片死寂,她除了一片狼藉,什麼也沒發現,連幫工都被吓得跑下去了。
瑪麗從袖口裡掏出小刀,将豎着縫在坐墊上的餐刀拆下來,從窗口扔下去。
銀光一閃,就這樣隐沒進後院的夜色裡。
她持續不斷地呼喊着,終于走到二樓盡頭那個房間,房門半掩着,門闆被淩亂的衣物抵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出于莫名的恐懼,瑪麗不敢擡頭,也不敢去開門,她放輕了聲音:“父親,您在這兒嗎?”
門闆彈動了兩下,一隻手從門縫裡伸出來,死死地攥着什麼,瑪麗看不清,好像是一條墜着蒼白骨頭的項鍊,上面有血紅的字母。
因為攥的力道太重,那隻手的骨節甚至微微發白,門内終于傳來回答:
“是誰讓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