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态,卻在心裡歎了口氣,她好像明白酒館的老闆為什麼不讓自己的孩子去見妻子——他恐怕根本無法接受不夠美麗的妻子。
繼母沒有孩子,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懷孕的婦人,以前隻是閱讀書籍上的記錄。
孕中的女人不夠美麗,随時可能因為痛苦而面目猙獰,又被吸幹養分,精疲力盡,一點也不符合體面的要求。
她的母親在生育自己的時候是否也這麼痛苦?
“我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神奇的藥劑。
”格蕾絲夫人有氣無力地感慨,打斷了卡桑德拉的回憶,“卡森先生,您是巫師嗎?”
“這是一個客戶曾經贈送給我的配方,據說将幾種草藥混合起來熬水,就能夠止住痛苦,讓傷口更快愈合。
”她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流利背出來,眼神真誠而直白,任誰看到都會相信,“能夠幫到您就太好了。
”
格蕾絲夫人低頭笑了笑,看不出她是否信任這樣的說法,她讓瑪麗回去看管酒館,卻要求卡桑德拉獨自留下,又甩出一句驚天動地的話:
“卡森先生,瑪麗很喜歡您,您願意娶她嗎?”
卡桑德拉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到,她猛烈地咳嗽了一陣,驚恐地看着格蕾絲夫人,居然暫時想不出一個好的借口婉拒:“您說什麼?瑪麗才十三歲?!”
創世神啊,她被訂下婚約要求結婚的時候起碼已經滿十八歲了,瑪麗還這麼小,為什麼格蕾絲夫人會提出這樣刁鑽的問題……難道說?
“我信任這瓶藥水是草藥熬制出來的,您願意拿出這麼珍貴的方子來送給我,一定是個善良的人。
”格蕾絲夫人自嘲一笑,美麗的藍眼睛裡盛滿哀愁,“不瞞您說,我沒有把握在這次生産中活下來。
”
她的身體太虛弱了,明明不用幹活,卻整日整夜沒有胃口,吃不下一點食物,無論是面包還是湯,或者在酒館中售價都相當昂貴的熏肉。
瑪麗那孩子頂着被威廉責罵的風險,替她從廚房切來各式各樣的肉類。
野兔,露肉,甚至是半歲的嫩羊羔肉,她勉強自己吃下去,又因為反胃惡心,撐着床沿一股腦兒吐出來。
收拾穢物的仆人怨聲載道,轉頭就去威廉那裡要求漲薪。
“…如果,我是說如果您有不測,我會盡自己所能照顧瑪麗。
”卡桑德拉艱難地做出保證,她覺得眼前的女人蒼白又消瘦,像要被果實拖累枯萎的樹,“可是瑪麗的父親還在,您不該叮囑他嗎?”
“他從來不是會保護孩子的父親,我活着的時候就這樣,死去之後隻會更加嚴重。
”格蕾絲抿緊嘴唇,不大留戀地揮揮手,她輕輕撫摸着凸起的孕肚,“您向我發誓吧,我曾經是一名女巫,如果您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我會用自己的骨頭詛咒您。
”
“女巫?!”卡桑德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震驚,她重新打量虛弱的格蕾絲夫人。
學院的書籍中當然記載過女巫,這個概念一般代表鄉鎮中聰明而具備某些特殊天賦的年輕女人,常常因為古怪的行為而被鄉鎮中的其他民衆排斥,但也有些人依賴于她們的特殊能力,所以對女巫有奇特的崇拜。
在新的國王誕生之後,以各個領地為範圍,各個鄉鎮卷起一股燒死女巫的風氣,所以一般不會有女人承認自己是女巫,她們更甯願改口,聲稱自己具備一點魔法能力,并且假扮法師。
“……沒想到我能見到活着的女巫。
”卡桑德拉喃喃低語,“您的特殊天賦是什麼?詛咒?”
格蕾絲沒有否認,她盯着卡桑德拉的眼睛,聲音逐漸變得悅耳又蠱惑:“向我發誓,卡森,發誓你會好好照顧瑪麗,讓她快樂地生活。
”
卡桑德拉想挪開目光,但她感到一種緻命的奇特吸引力,情不自禁沉醉在婦人不再年輕的美麗面孔中,澄澈的藍眼睛驟然深邃,仿佛凝聚起小小的漩渦,要将人的靈魂卷進去。
她情不自禁跟随格蕾絲夫人的語調呢喃:“我向您發誓……我會好好照顧——咳咳!”
她襯衫上兜中藏匿的信紙突然發燙,卡桑德拉心口處的肌膚仿佛被烙鐵滾過,這種灼燙的劇痛将她從迷幻的沉醉中喚醒了!
卡桑德拉迅速後退,挪開目光,她沉下臉,聲音冰冷而刺耳:“您根本毫無誠意!或許您是個優秀的女巫,但威脅對我毫無用處,與其把女兒托付給隻見過一次的陌生人,您幹嘛不努力活下來?”
這簡直太荒唐了,她差點因為好心被女巫蠱惑着許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