蚱,雖說據她所知楊堅确實成功改朝換代了,但這個武俠世界變故太多,絕頂高手都能輕易決定王朝更替了,白菁不至于光憑着腦子裏的那點兒記憶就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勝卷在握了,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鹿死誰手。
所以這趟渾水,白菁是非去不可了。
不僅幽靈豔鬼要去,作為當世魔門的新一代邪王,裴矩肩負魔門重擔,勢必要為了魔門的利益而殚精竭慮,他也是非去不可的。
“本座要出去一趟。
”
白菁眼波流轉,心底卻是遺憾的啧啧感嘆。
真是不走運啊。
虧她還想着看裴矩還能找什麽借口避開與夫人接觸呢,結果此事一來反倒給了他名正言順脫身而去的機會。
便宜他了!
“宮主。
”楊柳迅速取來幽靈宮宮主的裝束。
“本座今兒不穿這件。
”
玄色冥花對襟長裙雖然豔麗奪目,但它作為幽靈宮宮主的常服,莊重威嚴有餘,卻失了幾分缱绻多情。
白菁既然是去私會情郎,總是穿着彰顯身份的玄色錦袍有什麽意思!
要知道男人都是些喜新厭舊的家夥,常以妖嬈妩媚的姿态勾搭男人,男人也是會膩味兒的。
白菁可還沒忘記,在沒有她出現的劇情裏,石之軒先是迷上了妩媚多情的妖女,最終卻是與超塵脫俗的仙子歸隐田園。
男人喜歡妖豔賤貨,但更喜歡清冷如月的天人,尤其偏愛将高高在上的仙子拉下神壇染上紅塵俗色。
楊柳聞弦歌而知雅意,從箱子裏翻出一件胸襟口繡着曼珠沙華的雪白色露肩對襟襦裙,伺候替白菁換上,又替她挽了個飛仙髻,簪上紅寶石石榴花步搖。
最後帶上白玉銀絲鬼面,鏡中人影少了妖嬈妩媚,添了清純高潔。
白菁滿意的站起身,露出豔鬼之身,鏡子裏的五官瞬息變化,相同五官展現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容貌。
她身形挪移,化作似一縷青煙消散在窗前。
*
午後,疾風驟雨忽至。
雨聲淅瀝,拍打着書房前的一叢芭蕉葉。
雨絲如幕簾傾瀉而下,鮮嫩豔麗的芭蕉花不經風雨摧殘,落了滿地的殘紅。
剛至寅時,書房裏已是一片昏暗。
守在房中的使女取出火折子點燃了燭臺上的蠟燭,而後罩上雕花琉璃燈罩,幽幽的燭火照亮了整個書案。
掌完燈,侍女不敢打擾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的主君,輕手輕腳的退出書房,走時還不忘掩上門扉。
碧紗窗向外敞開,絲絲縷縷的水汽氤氲缭繞在窗前,霧氣朦胧。
一縷青煙殘影穿過密集的雨簾,飄入書房中。
裴矩微微晃神之際,那人已經悄無聲息的坐在了軟榻上。
她的身法武道顯然比之前更精進了,輕功運轉之時來去如鬼魅煙雲缥缈,飄忽又虛無。
就連裴矩也難以捕捉到她的行跡了。
“楊堅有意請我出手牽制佛門四大聖僧。
”裴矩側過臉望向白菁,“想來嬌嬌也已收到了消息。
”
“如果幽靈宮探子傳來的消息無誤的話,佛門的幾位宗師級高手半月前秘密動身前往京城,如今想必已入了禁宮守衛在皇帝身側。
”白菁輕聲低語道,“石郎武功雖高,但想要以一人之力對抗佛門四位宗師高手,隻怕難以全身而退。
”
朝廷勢大又有佛門背書,楊堅謀反之事自然瞞不過他們的耳目,如今前者想要将計就計,後者早已被逼得走投無路,堵上身家性命與家族前程跟朝廷來一場生死博弈。
同時,這也是魔門與佛門之間的利益之争。
裴矩沉聲道:“但此事,我卻是不得不做。
”說話間,他神情冷傲不羁,“更何況本座亦已突破宗師之境,未必會輸給佛門的禿驢!”
他與白菁一個極陽之體一個極陰之身,功法又都是源于魔門奇書《天魔策》,武道內功天然契合互補,極陰極陰真氣運行相生相克,動情之後陰陽相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等同于合歡雙修。
白菁吸食元陽精氣後,體內鬼力有所增加,武道也随之受益無窮。
裴矩與她雙修後心境由無情入有情,魔門功法心境與武道同修,心如琉璃有情無塵,裴矩得益于此不僅将身上補天道和花間派的功法徹底融合貫通,武功進展更是一日千裏。
縱使佛門成名已久的宗師級高手,裴矩也有自信與其死戰而留下性命來。
“石郎确實不會輸,”白菁從軟榻上款款走到裴矩身側,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雨霧迷蒙的天空,“但與成名已久的佛門聖僧對戰,此戰石郎也決不可能勝。
或許在旁人看來,石郎作為武林後起之秀以一敵四與佛門宗師戰個兩敗俱傷,雖敗猶勝。
但妾可舍不得石郎受到半點傷害。
”
“身在江湖,受傷更是家常便飯。
”裴矩不以為意,“修習武道本就是不斷磨砺的過程。
”
“妾不管石郎如何磨砺自身武道,但……”白菁話鋒一轉,目光幽深。
一隻纖纖玉手摩挲着男人的脖子,指腹暧昧的劃過裴矩的喉結,随着她的動作,男人喉結難耐的不住滾動着,似是受不住她這般多情的撫弄。
“別鬧。
”裴矩反手握住白菁的手腕,“你身子好些了嗎?就敢這般撩撥我?”
□□後的酸軟還未消,但這不妨礙白菁食髓知味。
她輕哼一聲,身體軟軟的靠向裴矩:“哪裏是撩撥?妾不過是在宣布主權而已。
”
裴矩下意識的攬住她纖腰,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石郎這眉這眼這身體,身上每一寸一毫都是屬于妾的領地,”白菁蹭着他的胸口,蠻橫道,“妾生來霸道且獨占欲強,斷然容不得旁人損傷這軀身半分吶!便是石郎自己也不能傷了他分毫!”
裴矩聞言怔住,随即啞然失笑。
這驕縱任性的霸道之言,本該令人聽了心中不快,然而裴矩卻從中品了肆意揮灑的濃情蜜意,心上似被蟲蟻重重的啃噬了着生出密密麻麻的疼癢,随即又變成了一股又酥又酸的澀意,迅速從心尖湧向四肢百骸。
裴矩隐忍又無奈。
他真的是栽在了這妖女的手裏!
“若是我非要折損這具屬于嬌嬌的身體呢?”
裴矩喉間溢出一絲暗啞的低吟,抓着玉白色的柔夷放到唇邊輕吻,目光幽深晦暗含着濃濃的不甘。
這妖女輕而易舉就挑動了他的心弦,将他所有的情念都掌控在掌控,令他徒然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裴矩始終不甘心就此沉淪,不願意放縱自己陷入其中。
“妾又能如何呢?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
白菁眼中泛起波光粼粼,朱顏坨紅誘人。
她的玉手掙脫了裴矩有力的大掌,指尖摩挲着他攏在領口裏的牙印:“石郎身上的傷隻能由妾施予,若有旁人敢傷郎君,妾隻能以此殘軀與人殊死搏殺,換來郎君安然無恙了。
”
裴矩所有的不甘與克制隐忍,都被這一句話給澆滅了,心湖上卷起狂風駭浪,洶湧澎湃的暴風雨一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清楚知道她說得是真話,那一日邪帝墓中她便以身相護,不顧己身安危替他攔下了無數窺探。
那時的裴矩多疑更勝于心折動容,但此時此刻再聽此言,卻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動心動情,愛意生。
他再也無法克制心底蕩漾的波瀾。
“……值得嗎?”
隔了許久,裴矩才發現他的聲音已暗啞得不像話。
幽靈宮開宗祖師上代邪王弟子,開宗建派不過七十年。
在魔門中根基不穩,聲名不顯,否則柴玉關豈敢哄騙幽靈鬼女?
縱使将來魔門大興,得到的資源被各門派勢力瓜分,分到幽靈宮頭上也不過三瓜兩棗。
她本可以不必趟這灘渾水以命相博,無須全力以赴與佛門相争,但卻為他決心與數位絕頂高手生死決戰。
“值得嗎?”
裴矩閉了閉眼似在自言自語,但抱着白菁腰肢的手猛地用力,那股力道似要将她融入骨血裏。
“哪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白菁紅唇貼着裴矩的耳畔輕喘吐氣,“妾傾慕石郎,但所有做為不過是一時興起、随心所欲而已。
”
她隻說是随心所欲,卻比所有盟誓情話都要來得震撼人心。
裴矩眼底的冰河瞬息融化成了春池水,俊美鋒銳的眉眼染上了缱绻多情,他極力克制着澎湃激蕩的心潮,淩厲冷硬的臉部線條被隐忍的情緒染上了隐忍的情意。
可是,情又如何能自控能遮得住?
白菁的指腹留戀的在裴矩俊美淩厲的眉目間來回厮磨,目光迷離又魅惑:“石郎,我好喜歡你啊……”
他越是動情,氣息便越是香甜。
濃郁的陽氣夾雜着甘美的情絲勾起豔鬼最原始的食欲。
她真的好愛這獨屬于鬼魅的獵物,愛是真情也真,但詭魅最擅長的卻是蠱惑人心,深藏在情愛之下才是鬼物陰險狡詐與冷酷無情的本性。
男人啊,都是些擅長腦補又喜歡自我感動的物種,一點點似真似假的謊言就能騙得他們心甘情願付出愛意與陽氣,總以為鬼魅用情至深。
可……哪有什麽情深似海,唯有豔鬼以情相欺織就的情網罷了。
一旦獵物心甘情願踏進了這情網,套住了人網住了心,任憑獵物如何掙紮,也逃不出豔鬼的餐盤。
唯有等皮肉血骨都被一寸寸啃噬殆盡,緻死方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