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點點頭,他看着眼前陷入回憶的男人,問,“也是今年救的嗎?”
沒想到胖乎乎的悠米,以前居然是一隻流浪貓。
“嗯……不是。
差不多是praise剛宣布退役那時候吧?”偉哥摸了摸下巴,“S賽的成績非常可惜,隊內氣氛低迷。
那天舒頌一也是一個人跑出去散步了,回來的時候懷裏就多了一隻貓,手還擦傷了。
”
封言舟表情很專注地聽着,聽到這不禁皺了皺眉。
他忍不住嘟囔:“他也太不注意自己的安全了。
”
偉哥聞言看了他一眼,略有無奈地附和一句:“是啊。
”
說罷,又低下頭,似是若有所思。
話題進行到這,作為和舒頌一很多年前就認識的關系,一時間很多回憶閃過腦海。
“當時他……怎麽把貓帶回來的?”耳邊又傳來少年的話音。
偉哥回過神,嘆了口氣,順着封言舟的話,緩緩繼續道:“其實吧,原本基地是不允許養貓的。
但舒頌一已經把貓抱回來了,又很堅持地希望能把悠米留下來。
為此他還哭了一場。
”
“那時候……他也才十八歲吧。
”
“後來我看他實在堅持,對這貓茶不思飯不想的,身體都快出問題了,沒辦法硬着頭去和管理層求情。
管理層最後以‘不能影響選手日常訓練’為要求,做出了退讓。
”
過去的事情再被講起來,就像是一塊蒙着層灰塵的玻璃似的。
經由人擦了一擦,映出聽者好奇的臉,以及透過玻璃,看到當年陳舊的人和事。
封言舟想象着舒頌一因為悠米哭的樣子,腦海中不由得聯想到那天在公園裏,風把那人帽子吹掉後他看見的那副雙眼含淚的模樣。
這人究竟是太喜歡貓了,還是有別的原因呢。
心情不好也是抱着貓出逃,而非找人傾訴。
那天亭子裏,舒頌一抱着貓的背影看起來瘦弱單薄,又很孤單。
“想什麽呢?”偉哥的話音将他出走的思緒拉回。
封言舟“啊”了一聲,頓了頓,将自己方才內心所想挑揀着說了一點。
偉哥聽着聽着,表情變得複雜,眼眶竟然紅了。
他有些慌張地低下頭,扶額,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嘆出來。
眼前人這副反應讓封言舟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東張西望地看會議室裏是否有紙巾儲放,沒看到,還說:“我去給你拿點紙。
”
“不用了。
”剛邁出去的步子又被男人叫住。
封言舟頓了下,退回到原位。
“沒控制好情緒……不好意思。
”偉哥對他扯出一個笑容,目光卻看着旁處,似是想着很遠的事情,“沒想到那家夥那天跑出去又是因為輸比賽……我以為他已經從那件事情裏走出來了。
”
“什麽事?”封言舟皺了眉,問。
偉哥看他一眼,停頓了會兒。
他垂下眸,無數複雜的情緒滑過心底。
封言舟的問題像是将他一下又帶回了幾年以前,那段TVG很困難的時間。
“……你和舒頌一最近關系變好了,他似乎也挺喜歡你。
其實,甭理我嘴上怎麽說,我心裏真的很替你們開心。
之前你剛進隊那時候,舒頌一看起來脾氣不太好,說話也帶刺,是因為他之前經歷的那些事……讓他變得防備心很重。
”
偉哥說着,擡手揉了揉頭發。
“不知道你之前有沒有在網上刷到過當年S6比賽輸掉後,舒頌一在場館外面一個人蹲着哭的視頻?”男人低着頭,娓娓道來,“那時候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罵他的人。
”
“知道。
”封言舟回答。
他看了那個視頻的,自然也看到了視頻底下的言論。
有粉絲在心疼,但,更多的是陰陽怪氣與謾罵。
【今天BO5你就是最大的戰犯,前期不僅在下路狂送,還幾把去中上送,生怕你隊友打得太輕松了是嗎?你的過失導緻隊伍節奏整個崩盤輸掉比賽,害得praise手傷複發,你他媽還有臉哭?你配哭嗎?我要是praise高低扇你兩巴掌!明年你能有工作都是奇跡,取個鬼子ID給棒子盡孝,純處。
】
這是那條微博底下的熱評第一,也是封言舟印象最深的一條評論。
一時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手在慢慢失溫,封言舟看着眼前垂頭喪氣的男人,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發生什麽事了嗎?”他聽見自己輕輕地問。
“……那天,舒頌一狀态不好,其實是有原因的。
”偉哥的聲音再次于耳畔響起。
封言舟回過神,繼續認真地聽。
男人看他一眼,又仔細地低頭回憶。
“那年S賽就是在上海這個場館舉辦的。
比賽的前一天,舒頌一的養父,跑來我們基地鬧事了,那時候基地的地址也不是這裏。
”偉哥說着,伸手往口袋裏摸出火機,看一眼封言舟。
封言舟點了點頭。
他于是又摸出煙盒,把煙點上,走過去打開了會議室的窗,對着窗戶深深吸了一口:“這件事當時鬧得挺難看的,我們也是花了些力氣把事情壓下來才沒傳出去。
”
“那天是praise給那人開的門。
舒頌一的養父是個酒鬼,但據舒頌一所說他已經有幾年沒回過家了,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找到基地來的。
他差點把praise的手打傷了,舒頌一也差點和他打起來。
”
“如果打起來,那比賽就得直接棄權了。
”
偉哥說到這,話音頓了頓,會議室裏安靜下來,甚至能聽見窗外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混着被風吹散的煙草味。
“那時候我們的打野和中單還不是小祥和開心,他們倆是後一年來的。
原來的中野就是因為這件事,認為舒頌一是個定時炸彈,合同到期就沒再選擇在我們隊伍續約。
中單臺灣人,回PCS賽區去了,打野現在在ZZZ。
”
“那時候基地沒現在的大,大家都是兩人一間卧室,舒頌一和praise一間。
對于把praise弄傷這件事,他非常愧疚,沉默了很久很久。
後來覺得沒臉和praise待在一個房間裏睡覺,半夜跳窗跑出去在外面呆了一晚上。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我才在基地的門口見到他。
舒頌一抱成一團窩在那睡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
像隻受傷的野貓一樣。
這想法在封言舟的腦海一閃而過。
“舒頌一剛加入TVG的時候才十六歲,性格也不像你一開始所見到的那樣刺人。
那時候還是很可愛的……跟你一樣,雖然話少但是很好相處,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偉哥到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封言舟手機忽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
“抱歉。
”封言舟對偉哥說着,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
是舒頌一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來。
剛将聽筒放到耳邊,“喂”了一聲,封言舟就聽見那頭人懶洋洋的話音透過聽筒傳來:“還沒聊好嗎粥粥?”
像一道分割線。
橫亘在過去與現在的中間。
那段從人口中了解到的時間是潮濕而鹹澀的,他此刻耳畔傳來的話語聲卻安逸而溫和。
舒頌一頓了一頓,語氣輕下來,像貓尾巴勾過他耳廓那樣,叫他感覺到癢地:“我在餐廳裏一直等你到現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