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開口了。
“你進來吧。
”
“嗯？”封言舟以為自己聽錯了。
“進來。
”舒頌一又重複一遍。
“……哦。
”他于是邊在心裏頭懷疑KK說的“隊長不讓人進房間”是不是記錯了，邊走進去。
“把門關上。
”
封言舟反手把門關了。
低頭就看見舒頌一靠在門後的角落裏，擡頭盯着自己。
然後伸出手。
封言舟把舒頌一的手握住，握得緊緊的，将人從地上拉起來。
舒頌一站穩後将手裏剩的三明治兩三口解決了，又一口氣将豆奶喝完。
他把空掉的小袋子丢進垃圾桶，一瘸一拐地走進廁所洗手。
身後傳來腳步聲，以及封言舟的話音：“我扶你。
”
但到衛生間就一點距離，沒等封言舟的手碰到舒頌一，對方就已經在洗手池邊上站定，低頭打開了水龍頭。
他舉到一半的手默默又放回身旁，目光落在舒頌一尖尖的下巴上，有些沒話找話地說：“你什麽時候去剪頭發？”
這話讓舒頌一看了他一眼：“怎麽？”
“沒，”封言舟擡手隔空比劃了一下，肩膀不自覺地斜斜靠上門框，“不覺得太長了嗎？遮眼睛了。
”
“再說吧。
”舒頌一洗完手，回身去拿毛巾把水珠擦幹。
“嗯，”封言舟應了一聲，看着舒頌一擦完手走到自己面前，他擡手很自然地将人胳膊牽過，“我扶你。
”
舒頌一低着頭，沒說話也沒拒絕。
他覺得封言舟這個人好奇怪，好像突然變得很自來熟，變得很體貼，變得……總是讓人無所适從。
還是他其實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是之前兩人間的相處模式太針鋒相對，于是如今在露出真實的面貌？
答案似乎更大概率是後者。
一陣後悔的情緒“馬後炮”般漫上心頭，舒頌一默默在心裏犯嘀咕。
不過，封言舟從認識到現在唯一不變的特點應該是很笨。
原本他以為昨天晚上那事被封言舟撞見，一定會引起一些誤會，結果這家夥竟然隻是以為自己在研究他的打法，想幫助他進步……雖然這也沒錯，但多少顯得太單純、傻乎乎的了。
笨蛋。
封言舟。
想着想着，他臉又熱了。
活了有二十一年，舒頌一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麽容易臉紅的人，像是有病一樣。
被封言舟扶着回到床邊，舒頌一在床尾坐下，伸手在床上摸一圈找到了投影儀的遙控器。
他扭頭招呼封言舟，語氣淡淡地：“拉一下窗簾，然後過來坐下吧。
”
窗簾被拉上，屋內又陷入昏暗。
封言舟拉完窗簾走回到舒頌一身邊，挨着他，在他床尾的地上坐下了。
舒頌一垂眸看着他的舉動，抿了抿唇，沒說什麽。
隻是捏了捏垂在腿上的手。
“隊長……”封言舟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看過來，想要說什麽。
“你為什麽突然叫我隊長？”舒頌一開口将其話音打斷。
這問題問得封言舟愣了一下。
投影儀的光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晦暗不明，但那雙眼睛很亮，看着舒頌一，染上些疑惑：“KK他們……都這麽叫，我就跟着叫了，有什麽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嗎？
其實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舒頌一眉心緊了緊，又松開，他将臉轉向一邊，隻留側顏對着封言舟：“不習慣。
”
“啊，”封言舟愣了一下，沒想到舒頌一會這麽說，“那我還是叫你全名，可以嗎？”
“不好聽。
”舒頌一表情平淡地看着牆上投影，操控着遙控器說。
“那……”封言舟遲疑了。
比賽回放的文件夾被一個個打開，舒頌一找着封言舟輸掉的那幾場比賽錄像，一個個日期核對過去。
這些他都已經看過一遍，隻要看日期就能大概知道比賽的內容。
邊找錄像，他邊抽空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封言舟面對着他，微微低下了點腦袋，像是在思考，垂下的眼睫在臉上倒映出一小片陰影，模樣看起來很安靜也很乖。
舒頌一看了幾秒，又默默挪開眼，找錄像的動作卻變得遲緩了。
他有些走神，腦海裏開始回想起封言舟從前在網絡上找他打遊戲時候，發來的那些消息。
“哥哥。
”他說。
“嗯？”封言舟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有些發懵地擡頭朝他看過來。
舒頌一垂下眼，看進少年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裏。
他語氣還是淡淡的，波瀾不驚沒什麽起伏的，又帶着一點點強勢的意味。
趁着燈光昏暗，自己發燙的耳朵很難被人發現，舒頌一命道：“叫‘哥哥’。
”
話音剛落，封言舟馬上就說：“不要。
”
“……為什麽？”這個回應讓他皺了皺眉，舒頌一裝作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收回，看向別處。
他心跳變得有些快，後知後覺自己這個要求的羞恥。
被拒絕其實在意料之內，畢竟封言舟并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那段過往。
舒頌一咽下卡在喉嚨的尴尬，開始搜腸刮肚想要找些什麽話把剛剛的話題扯開，耳邊卻又傳來封言舟的話音。
“我有哥哥。
”封言舟說着，目光依然盯在他臉上，拒絕的理由說得很是認真，說完又覺得有些難為情似的，偏開臉，“……已經認了那個人當哥哥了，不能再随便認別人做哥。
”
手指随着話音，一點一點失溫了。
舒頌一遲鈍地思考卧室裏是不是有點冷，嘴巴卻比腦子還快地，問：“他是誰？”
聞言，封言舟擡手搓了一把臉，徹底扭開腦袋看向別處，将後腦勺對着舒頌一：“說了你也不認識。
”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認識？”舒頌一又問。
話題似乎有些脫軌，封言舟沒想明白到底為什麽會聊到這的。
他猶豫着，聞言回頭瞥了舒頌一一眼。
卻見坐在床上那人垂着眸，正靜靜地看着別處。
投影儀的燈光将舒頌一略顯涼薄的五官襯得柔和。
舒頌一表面平靜如水，心跳卻好像不受控制地越來越快，帶着他點遙控器按鈕的手指都無意識地加快了。
在少年親口說出他心中預設的那個答案，“後藤飛鳥”，他原本攥着的拳瞬間捏得更緊。
舒頌一幾乎是屏了呼吸，聽封言舟問他：“你認識嗎？”
脫口的答案卻和心底想說的話完全相反：“……不認識。
”
他這是怎麽了。
“我就說吧。
”封言舟馬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莫名其妙松了口氣，靠上背後的床墊，“我哥打遊戲很厲害的，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在玩了，國服的號我也很少再登。
”
“你別看你solo贏了我，但我至少沒有全輸，還贏了三把回來。
我跟我哥solo的時候，一把都沒贏過呢。
”
“但你居然沒有聽說過他，這也太少見了，我哥不僅遊戲打得很厲害，朋友也很多，當時國服榜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號……”
一講起後藤飛鳥，封言舟就頗有點滔滔不絕的架勢。
舒頌一聽着聽着就笑了。
他幾秒鐘前還在猶豫自己究竟要不要告訴封言舟真相，但是在看見少年那副眉飛色舞和崇拜的表情之後，幹脆從心底打消了“自報家門”的念頭。
“這麽厲害嗎？”他順着封言舟的話問。
“對啊，”封言舟點點頭，“我的AD就是跟我哥學的。
我都這麽厲害，你就說他是不是很厲害吧。
”
“嗯。
”舒頌一跟着點點頭，“是。
”
得到了肯定，封言舟感覺自己要是有尾巴，這時候應該能翹到天上去了。
他聽見別人誇飛鳥哥哥，比聽見誇自己的還要開心。
“看錄像吧。
”他說着，伸手扥了一下舒頌一的衣袖，“你不習慣我叫你‘隊長’，那我就還是叫你舒頌一。
”
“哦。
”舒頌一暫時妥協，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随手按下遙控器上的确定。
視頻被打開。
加載的那一秒舒頌一就立刻反應過來不對，牆上“錄像20.7.1”備注的視頻顯示加載到98%，他瘋狂按返回鍵，遙控器卻突然失靈了。
“操。
”舒頌一忍不住低罵一句，滿臉通紅地伸手去按投影儀的開關。
但是已經晚了。
下一秒，投影的光将封言舟怔愣的表情照亮，音響裏傳來很大聲的一句日語：
“瓦塔西哝扣扣咯、unl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