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桢知曉了燕軍的攻打路線和戰術布置,隻要她不是對打仗一竅不通的庸才,也好歹能多挺一段時間,消耗大燕兵力,為衆諸侯抗燕出一份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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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歸強制逼走商憫,雖讓她免遭譚聞秋毒手,可也令她的盤算落空了大半。
商憫仰頭望着天邊皎月,在心中進行着權衡與考量。
留,或走。
若留,蘇歸不允,譚聞秋虎視眈眈,蘇歸護她一次,還能護她無數次嗎?
留下,蘇歸不對她下蝕心蠱,他自己也會被譚聞秋責罰,忠誠性會遭到質疑。
對她下蝕心蠱,此蠱又無藥可解,中了就藥石無醫,商憫不敢冒這個風險。
即便跟在蘇歸身邊能學到東西去,也能探聽情報,可是離了蘇歸,商憫也可以請教斂雨客,隻是斂雨客不懂兵法,精通的是武道,側重點有所不同。
至于情報……商憫想到了鄭留。
鄭留會幫她,她十分确信這一點。
鄭留與她一樣,都想保譚國。
商憫神思清明,擡首望向斂雨客。
斂雨客笑道:“看來,你已經考慮好了。
”
“是。
我已經沒有留在蘇歸身邊的必要了,我得離開。
”商憫平靜道。
“離開,去哪裡?”斂雨客道,“回你的國家嗎?”
“不,不回武國,還不到回去的時候……倒不是我灰溜溜逃回去會惹人笑話,而是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安排。
”商憫沉思一瞬,緊接着微微一笑,“我要直接去譚國,不過,要遮掩身份。
”
斂雨客聞之一笑:“好主意。
譚桢求賢若渴,她父親也曾貼下布告招才納士,若你去譚國,定能起到大作用。
當初的我,便是揭下了布告才進入譚國宮的。
”
商憫這些時日以來,兵法讀了不少,沙盤推演練了不少,可是帶兵打仗,那是一次沒有,甚至連旁觀都未來得及。
既然在燕軍混不下去,那就去譚國吧。
從前的她間接撥動棋盤保譚,現在的她要直接親身參與保譚。
于大燕而言,這是隻許勝不許敗的攻譚之戰。
于譚國而言,這是關乎一國上下存亡的保譚之戰。
“這對我,對蘇歸,對譚國都是更好的選擇。
”商憫道。
她低下頭,眼瞳比往日更加深沉。
她疑心武國也有譚聞秋安插的暗釘子。
之前其實也有,那個釘子就是姬妤,武國的王後,商謙的母親。
姬妤死了,且她其實并不直接受譚聞秋控制,如今的武國真的猶如鐵闆,不被滲透嗎?
“蘇歸放我走,但不會對譚聞秋禀報是他主動放我走了,他隻會禀報是我潛逃,這樣他和我都能暫且逃脫一劫,這是最好的辦法。
”
商
憫理智地分析利弊。
“可這樣一來,一國公主叛逃,燕皇就得問罪武國……公主潛逃,卻沒有回國,武國會深感不解,并疑心公主并非叛逃,而是被暗害。
”
商憫道:“如此,大燕和武國也将爆發矛盾,攻譚的節骨眼上,譚聞秋會怎麼選呢?安撫武國,還是借機發難?她又想借大燕平衡各方勢力,又想讓天下大亂……難選得很啊。
”
她又想了一陣,繼續道:“我要是譚聞秋,不會立刻向武國發難,而是會把公主叛逃的消息封鎖起來,先找人,找不到人再宣布公主失蹤,這樣就會留有餘地。
”
此外,商憫心中還有一個打算。
她會讓商溯配合她,叫他在小範圍做出她已經順利歸國的假象,再利用白小滿化身觀察譚聞秋這邊是什麼反應。
商憫秘密歸國的消息隻告訴商溯的幾l個親信就好,至于其他的人,沒必要在這時就試探,目前商憫隻需要保證她和商溯身邊的人是可靠的就行,朝堂衆臣可以留待之後排查。
如果商憫秘密歸國的消息紮了翅膀傳到了譚聞秋那……就說明她的手已經伸向了商溯身邊的人。
斂雨客思索:“若是譚聞秋真的向武國發難,該怎麼辦?”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同樣的招數,一次有用,第二次就沒那麼有用了。
她污蔑譚國進獻邪物導緻太後薨勢,現在又想污蔑武國公主叛逃,好借機征武?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
商憫諷刺地笑笑。
“更何況過幾l日,皇帝身中妖術的消息就要傳遍天下了,她此時把矛頭對準武國,不過是更加坐實了皇帝被妖術控制的事實,否則,為什麼接連做下這麼失心瘋決策,又是攻譚,又是征武……并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皇帝要死了。
”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極低。
皇帝必死于壽辰那日。
“她騰不出手,既要攻譚,就沒法伐武。
若想背靠大燕,利用大燕,借大燕隐藏妖身,她就要受到衆諸侯國與道義的制約。
”商憫說得無比笃定。
攻譚,已經把譚聞秋架到了火架子上,燕軍頂着天南地北的旱災水災傾巢而出。
她想天下分崩離析,但未必想大燕這時就分崩離析,借攻譚消耗各國人力物力,她才好坐收漁翁之利。
商憫失蹤,譚聞秋最有可能的舉動是隐而不發,不會急不可耐地向武國發起責難。
就算責難,也會等過上一段時間再說。
“好。
”斂雨客深深地看了商憫一眼,“你此去譚國,就要與蘇歸直接為敵了,世人說,他用兵如神……”
商憫一個恍神,笑了,“還真是這樣……這也算是師徒對決了吧?”
“沒把握?”斂雨客笑問。
“沒把握。
”商憫爽快承認,“但是算上父親、姑姑、譚桢,還有我師弟和在宿陽的化身,以及斂兄等人,我就有一些把握了。
”
做謀士,需尋到伯樂,共同實現政治抱負。
做将軍,要有兵統領,要有軍師相商,要有朝廷、民夫供給錢糧。
做王,要有忠臣良将服從調遣,要有愛戴王的民衆聽從政令。
世上,從沒有什麼事是一個人能做成的,商憫一直以來都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
單打獨鬥,遠沒有群策群力來得穩妥。
而商憫從來不需要單打獨鬥,她背後是武國,是很多很多人。
奪天下,不能光靠孤注一擲的勇氣。
商憫既有孤注一擲的勇氣,也有遍問群賢,知人善用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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