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後方的書架方才站穩。
商溯上前攙住趙素塵的胳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穩。
“我們一直以來都在等妖魔現世……可從未想過,妖魔早已現世。
”她臉色蒼白,“怎會如此?”
商溯聽她發問,下意識又拿起商憫寫的信看了一眼。
信上語言簡潔,除了開頭請求商溯将妖魔現世的消息通傳各國,還一條一條列了其他的消息和相關佐證,每一條都讓人目瞪口呆。
哪怕商溯經曆過大風大浪,趙素塵也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人,仍被這些消息所震撼。
其一,自然是譚聞秋表面為國母實則為蛟妖。
其二為蘇歸真身乃人妖混血。
其三為姬子邺為譚聞秋與皇帝孕育,也身懷
妖血,被下了“禁言咒”,不可吐露任何與妖相關事情,所以始終不能将真相告知商溯。
其四,是大燕攻譚的主要目的是動搖天柱封印,譚公自缢是為了穩固封印。
其五,梁王姬桓多半已投靠譚聞秋麾下,當朝太尉苟忘凡、繡衣局大統領胡千面、禦前宮女小蠻與碧落、岐黃院院首白珠兒、大學宮木成舟,乃至于宿陽城的守城将軍謝擎真身全部為妖……
其六,妖可數度轉生。
商憫疑心譚聞秋在轉生的漫長歲月中,分别在六強國中都留了後手。
其七比起以上幾則消息根本就是毛毛雨,商憫在邊邊角角的位置加了一句話:“武國商會内有細作,傳信渠道不可用,怕信鷹被妖族使用詭異手段截獲,是以不敢信鷹傳信。
”
末了,商憫還道:“鬼方近些年蠢蠢欲動,或與天下局勢有關,譚國天柱之危已被譚公所解,五年内無礙,可鬼方部落混戰,并未一統,偏偏最後一根天柱還在鬼方境内。
若戰事席卷天下,最先被動搖的,必然是梁國天柱與鬼方内的天柱……”
一封信所寫内容有限,商溯看到末尾,緊握着信紙的手指在抽動。
他的手腕忽然被趙素塵牢牢抓住,她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回過神來,說話的語速很快:“憫兒叫你秘密通傳各國,以清君側,但不可暴露譚聞秋真身。
各國如果共同舉兵,那質子們留在宿陽已無意義。
這質子令,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她盯着商溯的雙眼,語氣冷靜,“叫憫兒回來,接她回來,她不能待在宿陽,也不能待在蘇歸身邊了,今時不同往日!”
商溯頓了頓,拍拍趙素塵的手背,她因用力而爆出青筋的手這才放松,垂放在膝上。
“你跟我一樣了解憫兒,你看她的語氣,像是想要回來嗎?”他苦笑。
趙素塵欲言又止,看了他半晌,才道:“金丸就兩枚,她肯定還有很多話沒寫,一枚不夠,你把金丸放回,看她還要說什麼,讓她快些寫完……”
“好。
”商溯放回金丸,寬慰趙素塵,“你莫慌。
”
話雖如此,可他也是慌的,隻是強撐着罷了。
他在安慰趙素塵,也在安慰自己。
“即便慌,也沒用了。
”趙素塵臉上盡是苦笑。
他們兩個誰都沒質疑商憫傳信内容的真實性,倒不如說,因為商憫的傳信,過往令他們疑惑的種種都有了解釋。
商溯早在當年為質宿陽時就與子邺結識,二人那時關系不錯,但到底礙于身份沒有深交,後來子邺被幽禁,而後“假死”,居然主動聯絡了商溯。
商溯大感驚異,驚異于子邺假死,更疑惑子邺為什麼找上了他,又為什麼主動要做武國在宿陽的探子。
他問過,子邺隻說:“将來的某一天,武國會幫我一個大忙,此舉不光是為了我,更是為了天下人。
我通傳的任何内容,你都可以不信。
不過我希望你信,可最好不要全信……我們結盟,對你對我,對整個天下,都百利而無一害。
”
商溯在經過思考和驗證後與子邺建立了穩定的合作關系,子邺的消息屢次幫助了武國。
他說他與武國各持所需,傳信也是自願所為,可是商溯始終不知道幫助武國的行為又能給子邺帶去什麼。
金蟾吞下金丸,過了片刻金丸吐出。
裡面果然是商憫剛寫下的又一封信。
信上道:“父親,我不欲回歸武國。
我化身之二留在宿陽,本體跟随蘇歸,一可為我武國探聽消息,二可監視衆妖動向。
既來宿陽,我便已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
請父親放心,憫兒惜命,雖欲孤注一擲博得勝機,但絕不會舍命争勝。
望父親珍重,憫兒等您回信。
”
商溯半是欣慰,半是心疼,他放下信紙,自言自語道:“好……不愧是我武國的下一任王。
”
“你不勸一勸她嗎?”趙素塵輕聲問,“本體歸國,化身留宿陽也無不可,總不至于三個身體都身困危局,險上加險……我記得你說過,陶俑化身是有缺陷的。
”
“不勸了,她有能力自己做決定,也知道她的決定會招緻什麼後果。
憫兒她,一直都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肩上背負的擔子。
”商溯長出一口氣,撫上了胸口,刻着他和商憫名字的命牌正懸挂在那兒,“作為父親,我能做的是為她兜底,支持她的決定……作為鎮守天柱的武王,我也有責任為此出一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