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伸手一摸,小孩的額頭滾燙。
不好!是發燒了!!
容榆摸到小孩濕透的衣裳時候頓時反應過來,一定是淋了雨,再加上腿傷,導緻小孩發燒了。
“冷,我好冷......”
“我好怕...我怕我就這麽死了,容榆怎麽辦......”
小皇帝發出迷迷糊糊的呓語,聽得容榆心下軟得一塌糊塗。
他的親生父母在他六歲那年就雙雙戰死殺場了,至此之後很長一段容榆都過着饑不裹腹的生活。
所有人都羨慕皇室成員生來尊貴,可隻有容榆知道,如果沒有相應的權利......那就算生在皇室,活得也連路邊的乞丐都不如。
所以,他拼命的往上爬。
所有的功績都是他在戰場上一點點用命換來的......
後來他從戰場上浴血歸來,成為人人都怕的攝政王。
巴結他的人又多了起來。
每逢過節,他的王府門前送禮的大臣官員絡繹不絕。
他以為他自己成功了,他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地位尊貴,手握兵權。
他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所說出來的話......就連小皇帝都要敬讓三份。
可是,越是身居高位,容榆的內心反而更加空虛了起來。
直到今天,小皇帝在昏迷時候的一番呓語突然令容榆恍然大悟。
原來,無論他手握多少兵權,骨子裏都還是那個缺愛的孩子。
下意識将小皇帝摟得更近,容榆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別怕,有我在呢,誰都帶不走你的。
”
事已至此,他才明白小皇帝對自己的重要性。
“容榆......”
小孩一邊又一遍念着容榆的名字,而每念一遍,容榆就答應一聲。
“我好困,我想睡了......”
小孩喃喃自語,因為發燒缺水,他的嘴唇都變得幹裂。
當務之急,就是先生火,取暖。
否則他們遲早會凍死在這裏的。
幸好這裏還有一些幹稻草,容榆從懷裏取出一直小心護着的火折子,勉強生起了火。
容榆解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小皇帝的身上。
他将小皇帝濕漉漉的衣服,擰幹了放在火邊烤。
再然後,就是小孩的傷口了。
經過這幾個小時的耽擱,小孩左小腿處的傷口已經高高腫起,凝固的血和裘褲粘連在一起。
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外翻,隐約可以看見折斷的碎骨。
容榆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隻覺得血朝着額頭湧去。
他的眼仁發紅,化作森森然的殺意,很不得立刻派人将席靈兒關押起來将她的手腳全部打斷,連同大理寺的刑罰全都招呼一遍才算。
“柒柒,你先忍着,我幫你把傷口處的碎石清理出來。
”
容榆說着,從腰帶中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幫他将傷口處粘連的布料一一割斷。
“忍一忍,我很快的。
”
容榆說着,手心已經是一層汗。
他知道小皇帝嬌氣,在皇位這麽多年,從未受過一丁點兒的罪。
可眼下,他也隻能狠下心來了。
因為傷口裏的碎石如果不清理,改日是要化膿的,處理起來就更加麻煩了。
容榆見狀終究是狠狠心,用匕首尖幫他将傷口處的碎石挖出來。
“疼,我好疼......”
小皇帝的聲音裏含着哭腔,他疼得咬住了下唇瓣都是血。
又因為發着高燒,全身都冷得發抖。
那張漂亮的小臉,全然無半點兒血色。
似乎是知道容榆是為了他好,小皇帝哭得小臉都花了,哪怕疼得發抖,可還是乖乖的忍着讓容榆為他處理傷口。
“如果疼,就喊出來吧。
”容榆有些于心不忍道。
明明他手上沾滿了鮮血,殺過無數的人,可偏偏在面對小皇帝的時候,他害怕了。
握着匕首的手都在抖。
挑出碎石的時候也在抖,看着鮮紅的血,整個人都在害怕。
“柒柒,我現在要幫你重新把骨頭接上去,否則如果長歪了的話,你會落下終身殘疾的......可能有點兒疼,忍一忍......”
容榆說着,他不顧小孩眼淚汪汪的眸子,雙手扣着柒伊的左小腿準備用力。
小孩疼得全身都是虛汗。
随着一身清脆的聲響,柒伊的雙眼竟是一翻暈了過去。
好不容易将傷口處理完畢,容榆撕扯下自己裏衣的布條,将小孩的傷口先包紮起來......——這裏這裏空氣潮濕,如果不包紮起來的話,傷口沾水之後感染了可就不好說了。
“好了,終于好了......”
容榆将匕首收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後背都濕透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無比的驚險的戰鬥一樣。
轉身看去,小孩已經疼得昏迷,半張小臉都毫無血色。
而入夜的溫度越來越低,容榆隻能盡量保持柒伊的清醒。
他将柒伊摟在自己的懷裏,他外套披在兩個人的身上,一邊不斷的喚着柒伊的名字:
“醒醒,不要睡......”
“很快,很快本王的侍衛就找過來了......”
“我好疼,難受......”
小孩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話,他長而卷翹的睫毛上挂着淚珠。
因為疼痛和虛弱,已經是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了。
雨漸漸小了,容榆又去接了點兒雨水,小心翼翼喂給了柒伊。
小孩的體溫越來越低,而臉色确是滾燙的紅。
“別睡,你現在的體溫很低,再睡下去很有可能真正的醒不過來了......”為了讓小皇帝保持意識的清醒,容榆故意和他聊着過去的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麽?”
“我知道,那時候我的母妃剛死,我躲在棺材下面哭,是你把我給拽出來了,還說些什麽男子漢堂堂正正不許掉眼淚之類的話......”
小孩的聲音幹啞無比,慘白的臉上擠出了絲絲笑意。
“本王記得,那時候你小小的一隻,穿着白色的貂皮大衣,就像是隻奶團子。
”
“那你、那你還兇我......”柒伊噌怪道。
他的身體很弱,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
容榆調整了個姿勢,将柒伊整個人都摟近自己的懷裏來,“本王那時候剛剛從戰場回來,得知皇嫂去世,自然是心裏難過,本想着好好教導你,誰知那時候你除了哭什麽都不會......”
容榆說的不假。
他是大晉國唯一的一個異性王。
而他這個王位,完完全全是靠着軍功換來的......
當初他戰功顯赫,老皇帝不是沒動過要殺他的念頭,是柒伊的母妃......也就是當初的吉貴妃力保,這才留了容榆一命。
後來,老皇帝去世。
留下了不止柒伊這一個孩子,可是容榆非要力排衆議送柒伊上皇位,其實也是為了報答當年吉貴妃對他的恩情。
團子還小的時候,是很依賴容榆的。
那時候他剛剛登上皇位,整日用小手拽着容榆的袖口,嘴裏喊着容王哥哥......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慢慢變質了。
再後來,小皇帝的眼裏就隻剩下了疏遠。
幸好,如今他又将當初的小團子給找了回來,并且這次容榆發誓,無論如何都不會松開手了......
又聊了很多,容榆感覺自己也到了極限。
他擔憂了整整一天一夜,精神終究是達到了極限.....摟着懷裏的小皇帝,他淺淺睡去。
......就這麽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容榆是被小皇帝那燙得不似人的體溫給驚醒的。
小孩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無論他怎麽喊都沒有反應。
他立刻拆開了小孩左小腿的布條,發現傷口處已經還是感染化膿了。
容榆立刻當機立斷,他要抱着小皇帝從這裏離開......眼下,小皇帝的病情已經不能再耽擱了。
幸運的是......
沒走多遠,就聽見了馬蹄聲。
是春元和他的暗衛們,順着容榆留下來的記號找過來了。
“柒柒,醒醒!!”
“是本王的暗衛找來了,我們得救了!!”
而柒伊已經是疲憊得要命了。
他聽着耳邊心急的呼喚聲隻覺得無比吵鬧,當即皺了皺眉,費勁最後一絲力氣揮開那人的手......
“別吵,讓我睡......”
......
後來,據容王府的暗衛們回憶。
他們從未見過自家主子如此緊張的樣子,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不是那個日常殺伐果決的主子了。
他抱着懷裏的小皇帝就像是抱着懷裏世上最重要的珍寶。
而小皇帝昏迷的那整整一周,容王爺都寸步不離的陪在小皇帝的身邊。
唯有一次,是因為西涼國使者替席靈兒求情。
“想要放人?”
容榆的指腹摩挲着手裏的兵符,他笑起來傾國傾城。
可是熟悉主子的暗衛都知道,這代表着容榆真正的生氣了.....
“傳我的令下去,将這位使者的手筋和腳筋全部挑斷扔大街上,如此,本王倒要看看還有誰敢來替席靈兒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