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詭異的沉默當中,孟廂懊惱地用力閉了閉眼,尴尬垂眸,無措又徒勞地拼命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又高又壯,還有肌肉……”
無疑,越描越黑,她索性閉了嘴。
葉浦舟捏拳抵住鼻尖,掩飾住唇邊越來越肆意的笑容,輕聲道:“我知道。
”
他知道什麽了?就說知道了?孟廂不敢問,也不敢想,隻能幹笑兩聲。
良久,葉浦舟突然開口道:“從你的房間這兒好像能看見我家的院子。
”
聽見這話,孟廂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窗邊拉了一半的窗簾,一扇玻璃窗外赫然是葉浦舟家的庭院,而另一邊被掩蓋住的則是他家客廳的窗子。
而通過那兒,她曾不止一次看到不該看的男色畫面,再聯想到剛才兩人的對話,她老臉頓時變得緋紅,隻覺得無地自容的很,要是被葉浦舟知道了這件事,那她也就可以乘坐火箭,立即離開地球了。
想到這兒,孟廂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拉住葉浦舟的胳膊,将人轉了一圈,推到床邊上坐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把窗簾給拉上了,等拉完,她緊繃的神經才松開。
隻是身後傳來的火辣辣目光,卻再次把她的小心髒給懸浮到半空。
孟廂動作緩慢地回頭,就對上了一雙盛滿不可置信的黑眸,他面上帶着絲絲愕然,整個人半躺在粉嫩的床上,手肘撐着身子,顯得嬌羞又害怕。
“你……”
葉浦舟話還沒落下,就被孟廂給打斷了:“我沒那麽禽獸!”
像是為了證明她把一個男人推倒在自己床上,還把窗簾給拉上了,這些“大動作”沒別的意思,孟廂結結巴巴地開始解釋:“我怕你累着,就讓你坐下休息,外面太熱了,好曬,想着把窗簾拉上會好一些。
”
剛才還誇他身體好,現在就怕他累着了,外面太陽已經西下,早就不曬了。
句句都透着可疑和漏洞。
“真的嗎?”頭一次,葉浦舟開口質疑了她的話。
孟廂隻覺得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頃刻倒塌,欲哭無淚地喪着一張臉道:“我發誓,比黃金還真,我要是想對你做些什麽,不至于抓着現在啊。
”
“那會是什麽時候?”
“怎麽都得香噴噴地撲倒。
”嘴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
孟廂身子徹底僵住,隻覺得現在是跳進黃河都洗不幹淨了,她放在身前的雙手攪來攪去,視線左右搖擺。
深吸一口氣,努力忽視臉上的燥熱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實在沒臉開口,隻能保持沉默,腳趾已經在鞋子裏摳出一座芭比夢幻城堡了。
“嗯,我知道了。
”葉浦舟含輕笑的聲音傳來,低沉微帶暗啞,好聽的能讓人耳朵懷孕,一胎三寶的那種。
孟廂詫異擡頭,這小子又知道什麽了?
後來某人被抵在浴室,腿軟臉紅地被強迫往他身上抹沐浴露的時候,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該回去了,等會兒叔叔阿姨該回來了。
”葉浦舟主動提出告辭,也順勢從床上站了起來,剛才被他躺過的地方陷下去一塊兒,存在感滿滿。
“好。
”孟廂此刻巴不得他快點兒離開,也沒假客氣挽留了。
兩人一起下樓,孟廂倚靠在大門門口朝剛走出她家院子的葉浦舟揮了揮手,後者颔首,随後消失在她的視線當中。
*
夜深人靜,一輪明月穿梭于灰白的雲層間,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雙拖鞋踩在木地闆上,毫無聲響地推開書房的門,打開牆上的開關,昏黃的燈光照亮一方天地。
書房的陳設簡單,由于搬來匆忙,書架上空空蕩蕩的,隻有書桌上零星擺放着幾本書籍,來人在椅子上坐下,單手撐着側臉,慵懶地翻開手邊的書頁,神色認真地看了起來,時不時還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見解。
風輕輕吹動紙張,模糊了上面的字跡,卻依舊能看出來,其內容是如何追到心儀的女孩子,而某張白紙上有一張圖畫,上面畫着綠色庭院,玻璃窗和兩座相隔不遠的房屋。
在旁邊,還用紅筆細緻寫滿了物件之間的距離,以及複雜的計算公式。
*
第二天一早,朦胧的陽光灑進室內,孟廂翻了身,忍不住擡手往後脖頸的位置上撓去,可指尖才剛抓了兩下,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粘在了上面,吓得她睡意全無,睜開眼就瞧見指甲縫隙裏全是白色的碎屑。
驚慌失措下,孟廂本來想下床去拿鏡子看看,卻一個腳軟摔在了地闆上,因為熱,她又貪涼,所以晚上睡覺隻穿了條短褲,這一摔,兩個膝蓋頓時紅了大片,疼得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坐在地上捂着腿緩了好一會兒,等沒那麽疼了,孟廂才站起身去拿桌子上放的鏡子,都不用看脖子後面,肩膀上的慘狀就足夠她明白眼下是什麽狀況了。
還真的跟葉浦舟所猜想的那樣,她曬傷了。
臉倒沒多大問題,手臂上和脖子上的皮膚大面積泛紅脫皮,看上去可恐又惡心。
孟廂對自己的皮囊分外在意,當即沖到衛生間洗漱完,換好衣服就下了樓,家裏照常沒有人,上班的上班,去玩的去玩了,隻有她一個人還在睡懶覺。
顧不上吃早飯,她麻利鎖門,但是沖出馬路好遠,腦子裏突然想起什麽,又腳步一轉,折返去敲了葉浦舟家的大門。
這家夥很白,昨天跟她一起曬了那麽久,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是帶着一起去看看醫生,買點兒藥吧。
沒多久,門就被打開了,葉浦舟瞧見孟廂一臉焦急的模樣,連忙追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你沒事嗎?你看看我,都成這個鬼樣子了。
”孟廂撩開長發,露出肩頸上的曬傷部位,隻見原本幹幹淨淨的雪白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碎皮,像是幹旱年,久無水流的土地裂開一道道駭人的口子。
“走,我們去醫院,買藥。
”葉浦舟視線才剛落在上面,便眉頭緊皺,俊美的臉瞬間變得陰沉下來,因為情緒激動額上暴起青筋,抓住她手就要往前走,但是卻被孟廂給攔住了。
“你怎麽樣了,跟我一樣嗎?算了,你低下頭,我給你看看。
”孟廂擔憂地沖他招了招手,見他有些發愣,更是不耐煩地抓住他領口的衣服往自己所在方向帶了帶。
葉浦舟回過神,乖乖地順應她的動作俯下身子低了低頭。
“你是不是傻啊,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都沒發現,真是馬馬虎虎,都多大人了,這樣子讓別人怎麽放的下心來啊。
”孟廂看到那跟自己如出一轍的皮膚狀況,再看葉浦舟迷茫的模樣,氣得翻了個白眼,推着人就往附近的診所走。
“看上去比我的還要嚴重,葉浦舟你長點心吧。
”
“要不是我,你是不是都發現不了這件事情啊?”
“哎喲喂,真不知道你怎麽這麽粗心。
”
一路上,孟廂止不住地碎碎念,啰嗦的樣子就跟個老太婆一樣,葉浦舟時不時附和一兩句,認錯态度良好,唇邊甚至還挂上了一抹隐隐向上的弧度。
診所離家不是很遠,他們沒走多久,就走到了。
裏面坐診的隻有一位女醫生和兩位女護士,大廳長椅上坐着一對母子,小孩兒睡在母親懷裏,手上打着吊針,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估計是感冒發燒了。
“直接進去吧,醫生在裏面。
”護士拿着一瓶藥水正在幫小孩兒換藥,看見孟廂和葉浦舟進來了,随意開口招呼了一聲。
“好的,謝謝。
”他們禮貌道謝後,就順着護士指的方向走過去。
女醫生坐在辦公桌後面,戴着一副眼鏡,看上去慈祥溫和,柔聲問道:“你們倆誰看病啊?哪兒不舒服?”
“我們兩個都看。
”孟廂連忙拉着葉浦舟将兩人的皮膚給女醫生看了看,然後又說了昨天在戶外曬了多久。
“哎喲,這種程度過兩天皮都掉了就好了,不用這麽大驚小怪。
”女醫生看完後,擺了擺手,讓他們不要太放在心上。
“會不會留疤?”孟廂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葉浦舟就搶先問了出來。
“你一個大小夥子還怕留疤啊?”女醫生聞言笑了笑,可目光落到一旁的孟廂身上,又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揶揄道:“你對象長這麽好看,确實得上點兒心,這樣吧,以防萬一,我給你們開點兒藥,就是價格不便宜……”
孟廂臉一紅,剛想解釋他們不是那種關系,就被葉浦舟打斷了話頭,“開吧。
”
“小姑娘,你這對象還挺疼你的,舍得花錢,互相珍惜哈。
”女醫生拿出開藥單,頭也沒擡地在上面龍飛鳳舞起來。
“不是的。
”孟廂一噎,聲若蚊蠅地反駁一句,但是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根本沒理她,反而是身旁傳來一道輕笑聲,她強裝鎮定地梗着脖頸,揚起腦袋瞪了他一眼。
隻是她因為羞惱,眸光盈盈,更像是嬌嗔,這一幕又剛好落到女醫生眼裏,後者像是在線吃瓜一樣抿嘴偷笑,笑完才把寫好的單子遞給葉浦舟。
“去交錢拿藥吧,對了,掉皮不要去撕,一個弄不好會引發感染,到時候可不好處理,也不要洗澡,忍幾天,等好了再洗,如果有條件,可以适當隔着衣服冰敷一下,有利于降溫褪紅。
”
“好的,謝謝醫生,麻煩了。
”葉浦舟颔首點頭,接過藥單,和孟廂一起往外走。
女醫生開了兩支外塗的藥膏,葉浦舟還額外買了幾包棉簽,等一系列流程完成後,兩人才一起出了醫院。
“藥錢我現在手裏沒那麽多,就先記到賬上,等下一次和布料錢一起還給你。
”孟廂掰着手指算了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沒關系,我不急。
”葉浦舟點了點頭,随後伸出手将走在馬路外側的她拉到裏側站好,補充道:“等會兒來我家。
”
“啊?去你家,幹什麽?”孟廂眨了眨長睫。
“醫生不是說,冰敷一下會比較好嗎?冰敷後再塗藥。
”葉浦舟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掌自然無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聲線帶上一絲寵溺。
在他手落下的那刻,孟廂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擡眸沖他看去,陽光落在葉浦舟身上,面龐由模糊變得逐漸清晰,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清朗俊秀,幹幹淨淨像是幅極美的風景畫。
“我想起來了,那謹遵醫囑。
”他家有冰箱,确實方便許多,而且脖子上後面自己塗藥肯定塗不好,要是互相塗藥的話,會事半功倍。
不久之後,孟廂手裏拿着棉簽,半跪在沙發上,目光落在那白皙的脖頸上,很不争氣地咽了咽口水,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不知道他用的什麽洗發水,居然這麽好聞,勾魂攝魄的。
“是不是很嚴重?”一直保持緘默的葉浦舟見孟廂遲遲不下手,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是。
”孟廂心虛,便下意識地提高了音量,葉浦舟被她吓了一跳,扭過頭要回身去看她,孟廂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兇巴巴地威脅道:“別動,怎麽塗個藥都不安分。
”
“……”
“好。
”許久,葉浦舟略帶委屈的嗓音傳來,然後乖乖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她動手。
孟廂深吸一口氣,強按捺住內心的翻湧,将藥膏擠在棉簽上面,輕柔地将其塗抹在他的肌膚上,涼意襲來,葉浦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抖,但是想到她剛才的叮囑,又生生忍住,隻是呼吸卻亂了。
擺放在不遠處的風扇努力地吐出涼風,想要替主人緩解夏日燥熱的粘膩,但是沒多久,他身上還是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孟廂在他跟前俯下身子,見狀,拿紙巾幫他擦了擦汗,嘴裏嘀咕道:“很熱嗎?”
葉浦舟長睫顫了顫,掀起眼皮看向近在咫尺的孟廂,她臉上的小絨毛清晰可見,唇瓣紅潤像春日裏最豔麗的桃花,他們之間近到隻要他想,便能輕松相貼,隻是,他卻不敢跨越過那短短的距離。
好半響,他才低聲回應道:“是有點兒熱。
”
“馬上就塗好了,再忍忍,等會兒我把風扇拉近一些。
”孟廂溫柔哄了一句,手下塗藥的動作也快了許多。
“不着急,你慢慢塗。
”話音剛落,葉浦舟眼神飄向別處,覺得四肢都多餘起來,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聽到這話,孟廂頓了頓,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從唇間悶悶溢出一聲好,還真的順從他的話,緩慢而越發細緻地塗了起來。
等塗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現在就換葉浦舟給孟廂塗了。
兩人的位置交換,孟廂坐在沙發本想将長發綁起來卻發現手指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染上了一些藥膏黏黏糊糊的她正想去洗個手就被葉浦舟給攔住了。
“耽誤時間我幫你。
”
兩人拿到藥膏回家後葉浦舟想第一時間幫她塗藥可孟廂怕藥膏塗在掉皮的地方會很痛所以遲遲不敢讓他下手最後是他主動要以身試法才開始塗藥的如果她磨磨唧唧确實挺耽誤治療時間的但是……
“你會?”孟廂發出靈魂拷問。
“我會。
”葉浦舟坦蕩自信回視。
黑色的皮筋綁在白皙的手腕上透着一股別樣的視覺沖擊看着葉浦舟調整了一下皮筋的位置孟廂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了後世的一種說法——男生的手上戴着皮筋就代表他名草有主了。
一陣心猿意馬後孟廂眸底閃過一絲複雜她真不是個東西人家好心幫她綁頭發她在這兒想些有的沒的。
就在她捶胸頓足唾棄自己的小心思時葉浦舟已經手腳麻利地開始折騰起她的長發了溫熱指尖抓取發絲時滑過她的肌膚激起陣陣戰栗。
“你為什麽會這個啊?”感受到他的手法熟練孟廂好奇地問了一句。
“親戚家有小姑娘幫忙紮過幾次。
”葉浦舟笑着回應道。
孟廂點了點頭:“哦哦原來是這樣看樣子你帶娃經驗豐富啊。
”
葉浦舟沒回話頭發紮好後才輕聲道:“經驗也不是很多是最近才開始的想着要為以後結婚做準備。
”
“會帶娃也是一項籌碼早些學到時候也不至于手忙腳亂總不能把所有事兒都交給媳婦兒幹吧處理好家裏的事情才能和另一半更加愉悅地度過下半生。
”
葉浦舟說的認真孟廂也聽的認真。
“你是個好男人。
”孟廂雙眼放光地回頭盯着葉浦舟沉吟片刻又幽幽嘆了口氣:“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有你這樣的覺悟
那麽世界又會和諧幾分。
”
帶孩子從來都不是女性天生的任務憑什麽兩個人的結晶要由女方獨自承擔呢男方也有他該盡的責任雙方一起撫養孩子長大才是理所應當的。
這份枷鎖已經套在女性身上很久了甚至到了後世那樣開放的時代都還有不少人不少男人不少女人認為女性就該圍着家裏的一畝三分地轉圍着老公轉圍着孩子轉。
理直氣壯地讓她們放棄自己的生活人生社交……
孟廂不理解也不打算去理解她隻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過完并不算長的一生開心快樂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為阻攔她向前的絆腳石。
“是嗎?但這本來就是應該的。
”葉浦舟拿着棉簽将藥膏輕輕覆蓋上她的肌膚一股涼飕飕的感覺從那處傳遍周圍。
“對你想的跟我一樣。
”
風扇扇葉轉動發出微微刺耳的響聲兩雙眼睛默默對視着逐漸變得炙熱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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