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之下,把人騙去換衣裳的事。
雖然張皇後疼寵玉慧,這次,卻也是玉慧太不謹慎。
罷了,她示意嬷嬷解下自己抹額,又說:“都還是小孩呢。
”
大人的事,何必牽連小孩。
…
離開鳳儀宮,平安還在回想。
鄉下圍在榕樹下的老人家們總說,帝後是為龍鳳,乃大盛天命。
今天她親眼看到了,皇後不是鳳凰,是人,那皇帝應該也不是龍,也是人,以後回皖南,記得告訴大家。
而薛靜安心裡很愁:“皇後娘娘,不會厭惡我們吧?”
薛常安看了眼徐敏兒,才小聲說:“大姐姐,這些話,不好随便說。
”
薛靜安噤聲,徐敏兒便說:“你們放心,我不會亂說的,還有殿裡平安妹妹那些話……”
說着,三人一起看向平安。
徐敏兒有些不是滋味,平安剛剛說那些話時,乍一聽,就是在嘲笑郡主不用讀書。
可是,她說了這樣的話,張皇後反而沒說什麼,放她們出來了,難道,不敬皇後也可以麼?
薛常安也若有所思,薛靜安卻很感謝平安。
她在薛家姑娘中排大,如果讓她回皇後,她說話能不磕巴,都很好了,何況回答得讓張皇後滿意。
果然平安回來後,她遇到的,都是好事。
她們三人心思各異,平安卻打開身上的挎包,拿出個彩繪琺琅圓盒。
打開來,一共是四個紅棗蜜餞,很是飽滿,她把蜜餞分給薛靜安、薛常安,正好吃個蜜餞壓壓驚。
徐敏兒沒等平安問,便擺擺手:“我不愛吃甜的。
”
平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片刻後,四人終于走回知行殿,卻看知行殿一直關着的左偏殿,今日打開了,打掃已于昨日做好,裡面是纖塵不染。
知行殿左偏殿為皇子所用,右偏殿則是皇女。
徐敏兒猜到,是豫王要到知行殿,他早過了開蒙的年歲,來知行殿,更為祖訓,于名義上走個過場,當年萬宣帝也是如此。
她心下緊張,又按捺不住激動。
恰此時,便看一道青色身影,走于宮人們前面,其中一位公公落後半步,少年被擁着進了知行殿。
裴诠身量颀長瘦削,卻不算單薄,一身青色圓領袍着于身,束出寬肩窄腰,他眉濃發黑,膚白唇淡,鼻峰淩厲,遠觀有如一道峻拔卻森冷的青山,引人心傾神馳。
徐敏兒袅袅一拜:“王爺。
”
裴诠步伐頓住。
徐敏兒一喜,便看裴诠垂眸,對站在她身後的人,道:“過來。
”
徐敏兒愣住,就看平安走了出去。
薛家另外兩個姑娘都有些驚訝,而徐敏兒心裡驟然泛酸,這也是甯國公府出手晚的壞處了,卻是失了先機。
否則今日豫王叫的,就不會是平安。
…
平安看到裴诠,有種“果然”的感覺。
王爺不會讀書,所以,和她們一起來讀書了,不過他也可以關自己禁閉的。
她想着,一邊跟在裴诠身後,他們走到知行殿外,裴诠從袖子裡,拿出一條紅色發帶:“你看看,是不是它。
”
平安眼睛一亮:“嗯!”
裴诠把盒子換到左手,她的目光也輕輕晃到他左手,他把盒子放到右手,她又看向右手。
仿佛他手裡拿着的是一把米,勾着一團毛茸茸的小雀左顧右盼,但也不來搶,就眼巴巴地望着他。
裴诠目光微頓,這乖順的樣子,倒叫他不好再欺負似的。
但他攥着發帶,也不輕易松手。
平安想起什麼,她低頭,從她身上那隻小挎包裡,拿出一個圓盒子,裡面是一顆晶瑩透亮的紅棗蜜餞,散發着甜蜜的滋味。
裴诠低頭一瞥:“給我的?”
平安也不說話,隻是點點頭,眼底還有一絲期待。
一旁,劉公公想着,殿下從來不會食用外面的東西,這平安姑娘怕是給錯了。
裴诠伸手接了過來。
圓滾滾的蜜餞,在空空的小盒子裡轉了一圈,輕輕碰撞邊緣,好像要抓着一條縫隙,叩進人的心懷之中。
裴诠看着蜜餞,長睫掩去了他眼底神色。
卻聽平安語調輕緩,說:“都說,好吃的。
”
蓦地,裴诠捏着盒子的手指一緊:“都?”
他緩緩擡眸,眼底倏地變幻,卻如淵底沉浸的黑色石塊,愈發沉冷,“你還給了别人?”
平安不覺有異,隻點了點頭。
裴诠面無表情地将盒子合起來,遞給平安:“不好吃。
”
平安:“诶……”
劉公公倒覺得尋常,殿下從前可中過好幾次毒,他對平安搖搖頭,又連忙随裴诠朝殿内邁去。
…
吏部主事徐硯從遠處走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紅牆之前,少女無意間,就闖入了人的視野裡,她一身銀紅妝花留仙裙,膚若梅間一點雪,眼似山中一縷春,有種不似人間的仙逸之姿。
便看她雙手捧着盒子,微微歪着腦袋看門内,似乎在疑惑什麼。
如此美人,唯恐唐突,徐硯不由自主地放輕呼吸,他走上前,道:“姑娘是……”
平安轉過頭看他。
門内,裴诠也回過頭看他。
徐硯這才留意到,裴诠就在門口,他頓時對眼前姑娘的身份,有了幾分揣測,暫且放下旁的情緒,他對裴诠行禮:“王爺,下官徐硯,奉命為王爺厘清人員事務。
”
裴诠不置可否。
說到徐,平安突然想起徐敏兒,徐敏兒說,她不喜歡吃甜的,她突的問徐硯:“你喜歡,吃甜嗎?”
徐硯愣了愣,道:“倒還可以。
”
平安打開盒子,手一伸,遞到他面前。
徐硯看着蜜餞,有些莫名,卻在平安清澈的目光下,忍不住伸手接過。
總覺得不接,就有些罪大惡極。
平安松口氣,她一天吃一個,已經吃夠了的,剩下的一個,不能浪費,每一粒糧食都是汗水換來的,很珍貴,還好還有人要。
她一擡眼,突的望進王爺黑沉沉的眸中,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眼底若起了濃霧,又稠又重,吞噬掉了所有情緒。
裴诠淺淡的薄唇,卻輕輕一勾,似笑非笑,意味不甚分明。
徐硯捧着盒子,正和平安道:“那,多謝姑娘了。
”
平安看着裴诠淺怔,她眨眨眼,輕輕地“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