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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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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吹拂她的衣擺,也鼓起那一層輕軟的薄紗,紗帳後面,影影綽綽的,便真切了起來。

     入目先是一張酸枝木吉祥如意案幾,上面擱着畫紙,畫紙四角用貔貅玉雕鎮紙壓着,獸首高昂,隐隐的攻擊性。

     案幾後,少年一身玄色蹙金祥雲紋直裰,裹着藥香味,随風微微撲鼻,而他挽着袖子,拿着畫筆的手上,浮着青色的經絡。

     這是一雙很适合拿劍的手。

     平安見過張大壯、張德福的手,就有這種感覺,自然,張家父子的手,沒有他的手好看。

     而張家父子的臉,也沒有他好看。

     來到京城後,平安見過很多好看的人,但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他就像從畫裡走到這個世界的,比她最喜歡的貼畫都好看。

     早早聽到腳步聲,他并沒有動作,隻是低頭描着手上的海棠花枝,直到最後一筆勾勒好,他方徐徐起身,擡眸。

     平安在看他,他也在看平安。

     她挽着雙環髻,上身穿鵝黃妝花緞交襟,下着一條雨過天晴色百疊裙,眼含秋水,秀鼻朱唇,顔色昳麗不可多見。

     裴诠神情不改,緩緩擱筆。

     是刺客? 不是,她雙眼烏黑清澈,幹淨如天山之巅初初融化的涼水,那不是刺客的眼神,而且,他剛剛已經露出足夠的破綻,如果是刺客,也該像以前一樣撲過來刺殺。

     然後他再把她殺了,悄無聲息的。

     可是她沒有,她隻是站在那裡,靜靜看着他。

     似乎也覺得一直盯着他不好,她說話了:“你是王爺嗎?” 裴诠看着她,沒有否認。

     就當他默認了,平安點了下頭:“我們今天就認識了。

    ” 馮夫人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認識後,就不是陌生人了。

     她覺得站得有點累,又看案幾旁邊,還有兩隻繡墩,她走了過去,帶來一陣輕盈的風,落座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輕輕的,就像化成這陣風。

     然後,她傾身,看着案幾上的畫。

     這個動作,将她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頸,全暴露出來了,而她全然不覺,隻盯着裴诠的畫,眼底有些驚訝。

     他用拿劍的手畫的畫,真好看,她問:“這是花嗎?” 裴诠漫不經心:“嗯。

    ” 這個距離,隻要他想,就可以掐住她的脖頸。

     一擊緻命。

     于是,他修長的手指,從後虛虛搭在她脖頸上,她肌膚柔嫩,幾乎能感受到那種細細的絨質,就像将一隻顔色漂亮的小雀兒,籠在掌心。

     他聲音輕了幾分:“誰讓你來的。

    ” 平安動了一下,沒甩開他的手指,便也不動了,她老實地回答:“大哥。

    一起來的。

    ” 裴诠:“讓你來做什麼?” 平安擡起面龐:“看看你。

    ” 他倏地眼睑微動,她臉兒似花瓣般柔軟,圓潤的眼兒似清泉冽冽,染了一層薄薄的水光,輕易便浸入人的眼底。

     裴诠眸光微動,一瞬,他眼底恢複入初,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頸。

     平安歪了歪腦袋,她商量道:“你放開吧,我有點疼。

    ” 裴诠緩緩收回手指。

     這一團鈍鈍的雀兒,說它笨吧,知道疼,說它聰明吧,又亂飛,停在不該停的地方。

     平安看這兒沒什麼好吃的,人也看過了,她便站起來,說:“那我走了,下次見。

    ” 裴诠一直看着她,也不說話。

     她心想,王爺好像有點笨笨的,但他真好看。

     好看的話,笨一點也沒關系。

     … 約摸一刻鐘後,劉公公帶着一隊侍衛,匆匆上樓,跪下道:“殿下,奴婢救駕來遲!” 原來原先那侍衛是收了東宮的賄賂,在放那個不明身份的女子上樓後沒多久,便徑直逃離,若不是被他們抓到,竟不知這侍衛竟倒向太子了。

     他定是把刺客放上來了。

     劉公公想到豫王方才經曆了什麼,不由又恨又怒,自打殿下出世,東宮這種陰私手段,就沒消停過!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裴诠道:“找一下剛剛上來的女子。

    ” 劉公公趕緊朝侍衛揮揮手,讓他們去找人。

     這一找,半日過後,卻如何也沒找到線索,那女子好似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

     劉公公擦擦汗,說:“臨江仙裡沒找到,要不要在京中找?”隻是豫王府向來動作一大,東宮那邊也很快得信,倒也不大方便了。

     裴诠垂眸,他最後給畫上補了幾筆,枝頭上躍然出現一隻圓滾滾的麻雀,色彩鮮妍活潑。

     他道:“不必了,”頓了頓,“薛鑄今日做了什麼?” 突然問及永國公公子,劉公公卻如數家珍:“薛瀚休沐三日,薛鑄也向書院告假七日,二人在府中沒有出門交際。

    ” 裴诠想,那不是她。

     她說和大哥一起來的。

     若是一個鄉野回來的姑娘,不會有這麼肥的膽子。

     他提筆,紫毫筆尖沾足了墨汁,落回畫上,将那隻雀兒塗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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