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的小碗醪糟水,坐到矮凳上吃完了才走。
早飯七毛錢,其實不算便宜的,不過省錢的都不會外出吃飯。
剛送走了客人,收拾了桌椅,四姐正要喝一口水,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
她忙收好了水碗,不等人走近就忙活了起來,那人一站定,四姐便揚起笑臉把卷餅遞過去,嘴裏還說:“今日有羊肉,給您切碎了,小羊羔的肉,沒啥騷味,鮮的呢!”
一旁的攤主也說:“您再吃個鹵蛋,油條也給您背上兩根,咱家用的油好,就是涼了也好吃。
”
那人探着頭打量了幾眼,倨傲道:“也難為你們這麽冷的天起的這麽早,多少錢?”
四姐和攤主互看一眼,四姐樂呵呵地說:“沒什麽耗費,這卷餅兩毛一個,您給兩毛就成。
”
攤主也說:“就兩個蛋,一點面,您也給兩毛就成。
”
那人數了錢遞給他們,很自得地說:“我們這些當官的,最不肯占你們這些小本生意人的便宜,行了,明日我再來,也別以次充好,缺斤少兩,否則這攤可不能叫你們擺了,等着擺攤的人可不少。
”
他也不坐下來吃,隻用攤主給的小籃子提着,慢悠悠地走了。
等瞧不見他的身影了,攤主才黑着臉整理攤位,忍不住小聲罵道:“什麽東西!不過是個管理員,仗着家裏有兩個吏目就抖起來了!還不占便宜,叫他拿正經價錢,還能叫咱們擺攤?”
“不都這樣嗎?老家也一般。
”四姐倒不生氣,朝廷的吏目不也是連吃帶拿?看你生意好,把你擠兌走了,叫自家親戚頂上也常見,這個起碼一天隻占七八文的便宜。
四姐進了這城,雖說覺得比老家好上許多,但許多地方也和老家沒甚差別。
剛來的時候以為這是神國,待了段日子,發現還在人間。
攤主嘆了口氣:“要是有人能寫舉報信,把他弄下去就好了。
”
四姐也知道舉報信,她奇道:“那你咋不寫?”
“那……”攤主“唉”道,“他家有兩個男吏,姻親不少,雖說他那兩個兄弟不在本地,但這吏目間的勾連怎麽說得清?就怕被他曉得了,想法子真不叫我擺攤了。
”
“我家三個孩兒,最小的那個才半歲,我婆娘得照顧孩子,家裏就指着我吃飯。
”
有顧慮的人,總是更容易逆來順受,唯恐走錯一步路,他們經受不住一點風險。
他們擺攤是要交攤位費的,并不額外交稅,攤位費一日兩文,對攤販們來說不算高,畢竟這塊地方是官府專程整理出來給他們的,這點錢很應該交。
管理員則是專門監督他們有沒有坑騙顧客,遇到找茬的顧客還要辨明真僞。
四姐安慰道:“那便忍忍吧,咱們這些苦命人就是受些委屈又如何呢?我聽那些孩子說自尊——自尊算什麽?值幾個錢?填得飽幾個肚子?”
攤主惡狠狠地說:“什麽時候阮姐知道就好了!狠狠懲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