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得了?少奶奶也得用人呢!”
“哎呀,還說這些幹什麽?咱們自已掙了錢,買了屋,什麽好日子過不得?”
姜佩蘭聽她們說話,也想到了自已,她出嫁時帶的丫鬟,其實也是送給丈夫的“妾”,她其實并不嫉妒,也不生氣。
因為她知道,如果妾室不生,就要她生,而婦人生産是九死一生、
她娘一生生了十二個孩子,活下來的隻有四個,這還是他們醫匠世家,普通人家,十二個,能活下來兩個已算不錯。
更何況她又不愛丈夫,不愛自然就不會想着獨占。
隻要妾室們不給她找事,不要打得跟烏眼雞似得,她甚至覺得是好事。
但是現在,她竟然十分羞愧——她把她們當做工具,當做随時可以丢棄的東西,還自以為大度,她的父兄不就是這樣對她的嗎?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把她們當做和她一樣的人……
雖說趙舍并沒有将她的丫鬟收房,但她在趙舍出事前,還想着是不是那幾個丫鬟不夠美貌動人,不夠體貼乖巧,甚至想讓奶娘再去采買幾個。
因為她生了五個,活下來了三個,已經不想再生了。
剝削……
對!她正是在剝削她們!
她被父兄剝削,被夫家剝削,然後她轉過頭去,還要去剝削比她更弱小的女人們。
姜佩蘭被這種認知擊垮了。
她雖然不以為自已是個聖人,但一直以為自已是個好人。
災荒年她會施粥,會給窮人們舍財,她會給廟宇上香捐錢,看到孤兒,她也會真心實意的掉兩滴淚。
她那光鮮亮麗的好人皮,似乎被這幾段話給扯下來了,露出裏面糟污的一切。
姜佩蘭當天夜裏回家,就趴在趙舍懷中一陣大哭。
趙舍被她吓得魂不附體,一個勁問她怎麽了。
她将她的心裏話斷斷續續地說出來,說完後,趙舍也沉默了。
“剝削……”趙舍念着這個詞,他茫然的看着妻子,發現妻子的眼神一樣茫然。
那茫然中帶着痛苦和羞愧。
醫者仁心,仁心……
究竟是對哪個的仁心呢?
姜佩蘭:“我被別人剝削,然後去剝削比我更弱的人,二哥……我們怎麽那麽壞呢?”
趙舍沉默半晌,他嘴唇顫動,終于輕聲說:“不要怕、不要怕。
”
他們抱在一起,像是要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
趙舍聲音顫抖:“我們可以改過,可以改過!聖人不是說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還能行醫,還能改過!”
他在家中也被父兄剝削,作為幼子,他繼承不了家裏的大宗。
他,包括他的孩子們,都要一生為家族,被父兄奉獻。
作為父親,他依舊無法做主自已孩子的前途婚姻。
可他卻仍然可以剝削自已的妻子,讓她幫他看賬本,炮制藥材,她在外所得的一切收入和名聲,最終都會歸在他的頭上。
這是從上到下,從貴到賤,一層又一層,無力反抗,慘無人道的剝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