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吸納人口(一)
晨光熹微,露珠壓彎了草葉,陽光穿過層層樹葉,細碎的落在濕潤的土地上。
野草長了半人高,葉片細小的鋸齒将行人的皮膚胳膊,溢出細密的血珠來。
蚱蜢跳到地上,一躍而起,半趴在人的腳背上,還不等人彎腰揮開它,它便自已跳走了。
行人們望着日頭,他們不能歇息,隻能彼此支撐着繼續朝前走。
“若是找不回去怎麽辦?”婦人弓着腰,她的衣裳隻剩一塊勉強蔽體的破布,臉上手上全是細小傷口,即便說話,聲音也粗嘎難聽。
走在她身旁的男人用木棍将前方的雜草揮開,隻說:“那就死在路上吧!”
婦人不說話了,她茫然的看向前方,雙眼中沒有任何神采。
幾年前,他們從北方逃去南方,逃得早,于是運氣好,竟被他們瞎貓碰到死耗子,真給逃過去了。
但他們是流民,沒有戶籍,也沒有路引,城門的守衛不叫他們進去。
他們便隻能守在城門口,自已挖了個凹子坑當屋住,或是砍柴,或者收夜香賣去鄉下,好歹算“脫離苦海”,能混口飯吃了。
可才過了兩三年的安生日子,今年冬日一過,當兵的便來驅趕他們,叫他們回原籍去。
于是他們隻能像野狗一樣,那裏逃來,這邊趕去。
朝廷什麽都沒有給他們準備,沒有戲文裏赈災的糧食,沒有護送他們回去的兵丁。
兵丁們叫他們趕緊收拾東西,倘若慢一點還要被踹被打。
凹子裏的人都在哭,家中有女兒的去央求人牙子把女兒帶走,哪怕賣去給人為奴為婢,也不要再逃難了。
家中有兒子的,還有即刻将兒子閹了,求着兵丁将兒子帶去宮裏,去伺候貴人的。
但都沒能成。
兵老爺們鐵面無私,隻催促他們快走,否則就要将腰間的刀抽出來。
于是他們帶着行李,絕望茫然的回到北方,卻不知道自已的家究竟在哪兒。
沒逃難以前,他們去的最遠的地方不過是鎮子裏,根本不認識所謂的官道,更不知道家究竟在何方何處。
這些和他們一起的人,也不曉得自已家究竟在哪兒。
更何況就算回去了,他們也沒有農具,沒有種子,春耕也無法照應。
可他們也找不到別的地方停留,沿路走過的村子不會給他們分屋分地,一村都是同族,哪裏會讓他們這些異姓人住下?
城鎮更不必說,他們即便進去了,也隻能一家子當乞丐。
而這世道乞兒那樣多,斷手斷腳的都要不到幾口飯幾個銅闆,更何況他們這些好手好腳的了。
便是去搶富裕人家的剩飯,他們也搶不到本地的地頭蛇。
前路無依,仿佛他們注定了就該死在路上。
婦人低着頭,如老黃牛一般往前走,逃荒路上她死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們是逃去南方的時候死的,女兒卻是在南方生的,回來的路上死了。
女兒死後,她的話便越來越少。
她前半生為父母活,後半生為孩子活,父母死了,孩子也死了,她一生的牽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