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沒力氣,孩子憋死了,自個兒也得死。
”
阮響用樹皮搓的繩子把捆好的柴背在背上,臉上無悲無喜:“即便不是荒年,又有幾個人能順利活到老?”
麥兒沒說話了,她抹了把臉,撿起斧頭來繼續砍柴。
天還沒旱的時候,她家也死過人,她大弟弟服勞役死了,二弟弟去與隔壁村搶水,被人用鋤頭敲中了頭,從此成了個傻子。
小妹妹因為喂不活,養到四歲便送去別人家做養女。
麥兒以前不懂養女是甚,隻以為小妹妹是被送去大戶人家享福去了。
後來逃荒才聽人說,養女甚至不如婢,說是養女,不過是養大個“玩意”,将來若生得好便轉賣去有錢人家,生得不好,就賣去最下等的窯子。
她又無法去怨爹娘——村裏的其他人家,生了女兒就扔便盆裏溺死,或是扔去荒山老林叫野獸叼去,她的小妹妹好歹活着。
可她又無法不怨。
她的小妹妹做錯了什麽嗎?她會下地時便會上竈,家裏常常隻有他們兩人,小妹妹會給她打下手,她若受了傷,小妹妹便會湊過來給她吹口氣兒。
為了不讓爹娘把小妹妹送走,她天不亮就下地,沒有鞋穿便自已學着編草鞋,搓麻繩搓得手心都破了,腳底也被磨得血肉模糊,但小妹妹還是被送走了。
麥兒還記得那天,老天爺都哭了,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
人牙子——那時她以為大戶人家的下人,那人穿着蓑衣來到她家,也不進她家家門,隻叫娘把小妹妹抱給他。
小妹妹又哭又鬧,她那雙小小的手抓破了娘的臉。
娘也哭,哭着把小妹妹遞給了人牙子。
麥兒跪在地上去扯娘的衣擺:“娘、娘、把妹妹留下吧!娘!”
人牙子罵她:“沒見識的賠錢貨!我帶你妹妹享福去呢!尋常女娃哪有這個福氣?不識好歹!”
爹在人牙子身旁賠笑:“老哥說的是,家裏女娃不懂事。
”
人牙子緊抱着小妹妹,不顧她的掙紮,将一早備好的破錢袋扔在地上。
爹撅着屁股去撿,人牙子“哼”了一聲:“自已好好稱稱,一兩八錢,可不少你們的。
”
“哪裏需要稱?”爹抓着錢袋爬起來。
人牙子:“這是你說的,以後別來找我麻煩。
”
爹和娘畢恭畢敬将人牙子送走,麥兒頭一次發現爹和娘的腰那麽彎,似乎再也直不起來了。
而她終有一日,也會像爹娘一樣,将腰彎下去,直到被放進棺材。
麥兒看着地上的木柴,她覺得臉上濕,伸手去摸,發現自已竟然流了淚,她已經很久很久流不出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