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肢和機械臂接上的那一部分永遠疼痛發癢,陰雨天連骨頭都鑽心蝕骨的痛,相比之下,頭發确實無足輕重。
反而是來到這裏,機械臂和肩膀的連接處不再疼痛,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們躲着逃難的人走,入夜之前找了個山洞,沒有火引的她們隻能緊靠着互相取暖。
“等到南邊就好了。
”女人把女孩抱在懷裏,她頭發淩亂,臉頰上帶着泥土,嘴唇泛白幹裂,渴得連唾液都沒有。
她雙眼無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說給女孩聽,還是說給自已聽,“聽說南邊什麽都有,餓不死人,哪怕守在大戶人家門口吃人家倒出來的剩飯,也能填飽肚子。
”
“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女人。
女孩:“阮響。
”
女人有些震驚:“你有名字?有名有姓呢!”
阮響頭朝後仰,她問女人:“你沒有?”
女人理所當然地說:“大戶人家的閨女才有名字,我們這種鄉下村姑隻有小名,聽說我出生那天,地裏的麥子收成好,我爹娘就叫我麥兒。
”
“你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吧?”麥兒看着阮響稀疏的頭發,有些唏噓,“說不定你爹是地主老爺,你也是命不好,要是沒災荒,将來你也是地主太太。
”
阮響不知道自已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她隻記得有人夜襲基地,她親自帶人去攔截。
天亮的那瞬間,她似乎恍惚了一下,然後就發現自已跟在這個女人的身後。
四周不是廢土,而是荒草和無數被剝了皮的樹,女人三番五次想趕她走,她也緊跟在對方身後,因為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這具身體也不是她熟悉的身體,她需要從對方身上得到關于這個世界的信息。
女人從事着這個世界最古老的生意,看到有孤身上路的男人經過就敞開衣服,跪下抱住對方的雙腿,用身體換取飽腹的食物。
有些男人會給,有些男人會在完事後踹開她離開,還有些男人在睡完她以後打上了人肉的主意。
這不是阮響和麥兒一起殺的第一個男人。
在阮響第一次幫麥兒殺人後,麥兒才允許阮響跟自已同路,也會把掙來的糧食分給阮響吃。
麥兒沒有目的地,隻知道朝南走——可她連哪邊是南邊都不知道。
村裏的姑娘,活了十多年也沒出過村,逃難之前家裏窮的隻有兩條褲子,一家人縮在床上,誰要出門穿褲子出去,剩下的人光着腿擠在一起。
“說不定我爹娘已經到南邊了。
”麥兒雙目無神,她絮絮叨叨地說,“等我過去找着他們就認你當妹子,咱去要飯,運氣好去給地主當佃戶,種地過日子。
”
阮響其實并沒能從麥兒嘴裏掏出多少有用的東西——不是因為麥兒有多警惕,而是她确實什麽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年號,也不知道皇帝是誰,更不知道自已究竟在哪兒。
除了知道要往南邊走以外,基本一問三不知。
比阮響知道的還少,起碼阮響分得清東南西北。
在麥兒眼裏,這世上最偉大的人是曾經村裏的地主,最奢侈的幻想就是有朝一日吃白米飯能吃到飽。
她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生活,也不過是能一家團圓,找個安穩的地方種地,如果地主收的租子能少點,那就是神仙日子了。
餓不死,那就是好日子。